葉長安第二日就去找了孫郎中,她在秦将軍面前若無其事,但心裡的擔憂一直沒有放下,秦将軍永遠報喜不報憂,她知道的一定不是全部。
孫郎中見她來,忙站起來,“夫人要診脈,喚我過去便是,做甚要跑一趟?”
葉長安坐下來,“兩步遠的路,走走也好,孫郎中你坐,我有事想請教您。”
孫郎中一愣,琢磨着她忽然一本正經的來問他話,指定跟秦将軍有關,“夫人有事盡管說便是,談什麼請教。”
“孫郎中大概也猜到了,我是想問問秦将軍的傷,昨日被我瞧見了,隻說不礙事,但我瞧着還挺嚴重,不聽您說一句我放心不下。”
瞧瞧吧,果真讓他說着了不是,看來秦将軍沒聽話,一直都瞞着夫人,孫郎中心裡一邊盤算着話要怎麼說合适,按理兩口子之間他不該多言,但裝傻充愣的又不像個樣子。
“夫人,醫者不該妄言,您既然問了,我隻好如實相告,秦将軍以前身體受損嚴重,遠比你看到的他要脆弱,隻是職責在身,他一直都在拼命,有可能的話,夫人您以後多勸着他些,盡量避免受傷。”
他頓了頓,“但我想着,有些話還是他親口跟您說好,不過您不必過于擔心,隻要往後多注意着,問題當是不大,我也在竭盡所能的給他調養。”
若不是孫郎中這般說,單看秦将軍這個人,如何能把他跟脆弱聯系在一起,所謂外強中幹,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葉長安聽懂了,秦将軍的身體遠比她想的要嚴重,他不想說是怕她擔心,既然她心裡有了數,說不說都随他吧,反正以後少不得要多替他注意着。
隻是秦将軍此番重傷,全都拜高安所賜,葉長安護短又記仇,心裡隻想着待将來一定要替他讨回這筆賬才算完。
蔡崇嘉跟阿玥的婚期定在兩月後,這時候陸續就有人開始上門送禮,反正小蔡大人如今是大紅人,隻要有個能巴結的由頭,日子差多久都有人來。
不過将軍府的慣例是不收禮,秦将軍不收,蔡大人一樣不收,但不收歸不收,禮尚往來總要有,故而時常要接待一些上門拜訪的夫人,更有好些慕名而來的儒客,将軍府一點都不缺熱鬧。
這日來的是李之憲的母親李夫人,她前腳進門,徐夫人後腳也來了,葉長安就喊了阿玥跟徐應桐一道來見客。
阿玥如今是準蔡夫人,也就是未來長安城婦人圈中的上層,日後各種往來是少不了的,再者人家來拜訪有一半是沖她,出來見面必不可少。
李夫人帶了些小玩兒過來,說是新婚用的上,“都是不值錢的小東西,圖個吉利,大禮不收,小物件就别推辭了。”
蔡崇嘉跟李之憲交好,阿玥最不感到拘束的來客大概就是李夫人了,她笑着接下,“先謝謝李夫人了,您有心。”
李夫人的确有心,送禮都比旁人會送,倒像是一家人似的,徐夫人也送了小東西,是自己親手繡的被面,看得出來是用了心。
葉長安笑說:“兩位夫人來的巧,今日阿玥才煮的牛肉湯,都留下來用飯吧,你們還沒嘗過她的手藝,保管下次還想來的。”
“阿玥姑娘竟會下廚嗎,倒是比咱們強多了呢。”李夫人笑起來,“如此,咱們就不客氣了,先嘗嘗未來蔡夫人的手藝。”
徐夫人亦道:“可不是,我們進了廚房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會。”
阿玥不大會接話,隻低頭羞澀,說了沒兩句話就跑去廚房忙活了,倒是李夫人跟徐夫人一見如故,說說笑笑的很有的聊。
李夫人問她:“徐夫人來長安城還住的慣?”
“起先是不大習慣的,現如今稍微好些,還多虧了楊老夫人跟将軍夫人提點。”徐夫人回道。
“不妨事的,咱們大家都和善的很,等往後常來往,住着就不孤單了。”
徐夫人點點頭,“可不是,早就聽将軍夫人說李夫人和善,一直惦記着上門到叨擾,倒不想今日遇上了,我與你一見如故,很是歡喜的緊,日後得空了,我一定登門拜訪。”
葉長安在旁聽的直納悶,她怎麼不記得跟徐夫人提過李夫人那,難道自己說過忘了?
轉念一想,大概是人家徐夫人會說話,借她來誇贊李夫人的,不過徐夫人一向拘謹,怎的獨獨對李夫人這般熱情主動,莫非有什麼因由?
徐夫人的這番主動體現在多方面,幾乎有些反客為主的意思,還不時會稍帶着葉長安,聽着很叫人訝異。
連徐應桐都瞧出來,提了一句,“兩位夫人如此投契,我看不如結個兒女親家,李公子一表人材,聽聞徐娘子生的很讨人歡喜,不是正好湊一對嗎?”
兩位夫人一愣,李夫人先看了徐夫人一眼,見她明顯愣了一下,不知是遲疑還是如何,于是笑了笑,“怕是徐娘子年紀小,徐夫人徐大人都不舍得,若能成,我自然求之不得。”
徐夫人也反應過來,笑了笑,“叫李夫人笑話,我家的娘子是小地方來的,十分上不得台面,不怕你們笑話,我從來沒想過要她嫁到長安城的。”
“那倒是可惜了,我白白丢了一個好兒媳人選呢!”
李夫人調侃一句,大家跟着笑起來,後面便不再提這茬,待飯菜上來,隻管熱鬧的吃了飯,一直到傍晚時分,兩位夫人才一道離去。
葉長安心裡一直揣着疑問,等秦将軍歸來便同他提了起來,“我看徐夫人是有意與李夫人交好的,不知道所謂何。”
秦未淨了手,拉着她坐下說話,“可是覺得刻意了些?”
“可不是嗎,連應桐都瞧出來了,李夫人怕是也看出來了的,隻是談到兒女親事的時候,徐夫人又不大想提,奇怪的很。”
秦未想了想,臉上有了笑意,“你有沒有覺得徐夫人跟楊老夫人,跟你,跟李夫人走的格外近,跟其他夫人卻又拘謹?”
“讓你一說,可還真是的,徐家眼看着就要在長安城定居了,也不見她主動跟誰家來往交集,唯獨跟我們幾個交好,當然,我們幾個好相處也是有的,但到底不免叫人多想一層。”
“那你說說,你想到哪一層了?”秦未故意問她。
葉長安歪着脖子想了想,“就是想了一層,具體是哪一層還沒想明白。”
秦未沒給面子的笑出聲,氣的葉長安錘他,“壞人,我要想到了還問你嗎,你再笑我看看!”
“自己傻還不準人笑嗎?”秦未抱住她親了一口,“親一口将功補過。”
“呸,便宜都讓你讨了。”
秦未伸出臉,“那你再讨回來,我保證不躲。”
葉長安一把擰住他臉上的肉,還叫胡茬子紮了手,“你就壞吧你,就欺負我現在不能動。”
“那成,就等你能動了的時候我再欺負,省的你老說我占便宜。”
葉長安掐起腰,“要不要臉!”
秦未回道:“你都不要了,我還要來做甚。”
葉長安:“……”
她此時有種搬了石頭砸到腳的感覺,氣的直磨牙。
秦未哈哈笑,扯了扯她的臉頰,“别把牙磨壞了,以後還要咬人的。”
葉長安張口就要咬,“趁着沒磨壞,我先咬了再說。”
秦未果斷迎了上去,直接把她的皿盆小口含住,某人一下就沒了脾氣,他淺嘗辄止,很快就松開她,“好了,方才說到哪了還記得?”
葉長安暈頭暈腦的,想起來說的是徐夫人,“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跟我說說啊。”
秦未不跟她賣關子,“我琢磨着,徐方可能跟王家有甚關系,如此才能解釋徐夫人刻意接近你們的因由,而且你難道沒發現,你跟徐方生的有點像嗎?”
葉長安一愣,她跟徐家主長的像嗎?她好像從來沒關注過,故而也不覺得如何,“你覺得像?”
秦未點頭,“我第一次見徐家主就這麼以為,一直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見徐夫人如此,方覺得十有八九就是了,說不定你又會多一個舅舅。”
多一個……舅舅……
葉長安腦子有點僵,怎麼活着活着,親戚一個一個多了起來,她長這麼大,認識的親人非常有限,這一下子出來個舅舅,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秦将軍,你說他會來認我麼。”
“認不認又有何妨,像是你跟楊老夫人,跟李夫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是也沒當面挑明嗎,也并沒有因此生分,不是很好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葉長安歪着脖子想想,說不定都顧及着她的心思那,她自己不提王沉,也不願意承認這份關系,别人如何會提,可大家心裡都清楚,彼此關系都近,這樣不就夠了嗎?
這樣想着,她越發覺得自己如今得了太多幸福,有親人兄弟,有秦将軍,還有他們即将出生的娃娃。
“秦将軍,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葉長安靈光乍現,破天荒的給娃娃想了個名字,自己挺激動,可秦将軍很驚慌,想到她給六順取名時的随心所欲,實在無法想象她會給娃娃起什麼名字。
“叫德福如何!”
秦未:“……”
他果真不該抱什麼期望,德福六順,聽起來一點不像兄弟倆。
“不好聽嗎?”葉長安又想了想,“萬福怎麼樣!”
真不怎麼樣……
“要不幹脆叫萬德福!”
秦未望天長歎,替未來的娃娃心疼,“媳婦兒啊,娃娃出生還早,咱慢慢想,要不請教一下崇嘉燕柯他們也成。”
葉長安點頭,“說的也對,不過一定要帶個福字,小名也成。”
小名就随她吧,秦未決定起什麼小名也不攔着她,高興就成。
于是打這之後,葉長安就陷入了取名的樂趣中不可自拔,每日都要想幾個字來詢問家裡人,然後再把呼聲較高的幾個名字給秦将軍看,好容易今日決定了,明日必要推翻重來,如此周而複始,實在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選了百八十個名字過後,所有人都沒有了分辨力,覺得好像叫啥都一樣,甚至還順道給賀添家的娃娃定好了,然而葉長安還是沒能決定。
秦将軍覺得這樣下去要瘋,于是幹脆拍闆定案,并且跟所有人串通一氣,待葉長安問的時候,統一口徑強行替她決定,最終大家七嘴八舌一通勸說,葉長安終于點頭同意。
于是他們的娃娃還沒出生就先有了名字,男女不論,隻取一個勉字,喚作秦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