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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二隊相繼登場,結果不出所料,都打到了屠城的比分。終于到我們了,我瞄了一眼對手,目測是叔叔輩兒的,個個年齡怎麼也得三十開外,身體說不上壯,但肯定比我們敦實,熱身時沒發現他們打的有什麼技術含量。教練摸了摸下巴,讓我和另外兩名初三的學長做好準備。哼哼,本妖刀很久沒出鞘了,你們很幸運,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雖然之前狠狠告訴自己“滅他滅他”,但真上了場,緊張感還是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怎麼說我也隻有13歲,初次代表冠軍球隊比賽,還是先發,沒傻不拉幾找不着北很不錯了。雖然我知道北在哪兒,但表現的很局促是沒跑的,開場不到兩分鐘,就被對方連搶帶帽,還被直接擠出了底線一次。0:7,我的失常造成了比賽的被動。教練趕緊喊了暫停。
“昊澤,打的太緊了!”
教練插起腰,但沒有批評我的意思。
“嗯……”
我試圖平複一下有點亂套的呼吸。
再次登場,我慢慢找回了節奏,在我的梳理下,我們逐漸把比分追了上來。
不過年齡優勢意味着身體優勢,這話不假。你說強壯也好虛胖也罷,反正他們仨的力量比我們高個了不止一個檔次。在籃闆球的争奪上,他們的底盤太紮實了,我們很難卡到位置。所以,我們隻有充分發揮技術上的優勢才有的打。來吧,多點穿插,多點傳球,想盡一切辦法打到籃下,提高再提高投籃的命中率。
還好,勤奮的我們做到了,29:27,終場前21秒,我們仍領先着2分。不過,球權在他們手中,持球的是和我對位了全場的“靈活矮胖子”,雖然大叔已經氣喘籲籲,但我絕不能有一毛錢的大意。
之前大叔的每個擺脫都很有殺傷力,畢竟體重優勢擺在那裡。好吧,拼了,就算被碾碎也得把他攔下來。大叔一個變向,然後持球猛往裡擠,就像抱着炸藥包炸碉堡一樣。眼看硬頂不是辦法,幹脆,躲開他。果然,大叔疲憊的腳踝被晃軟了,沒能撐住碩大的身軀,一個趔趄,裁判哨聲響起,走步!
我們赢了,我初中籃球生涯的第一場比賽以勝利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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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打進8強,二隊也擠進了前16,我們過了首輪,不算太糟,畢竟這是全民的比賽。與此同時,我的首秀得到了教練和學長的認可,這為我立足這支全國冠軍球隊增加了籌碼。生活需要這樣的驚喜,自己創造,自己享受。
我總覺得初中的時間不如小學的皮實,你看,期中考試就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堆到了我的眼前。兩周前我制定了複習計劃,一周前我琢磨着怎樣消化這些不切實際的計劃,這是另一個版本的“計劃不如變化快”――計劃本不錯,但行動不趕趟,拖到最後千頭萬緒,手忙腳亂,最終隻能不了了之。
捏着語文卷子,我嘟嘟囔囔的閉上眼,深深深吸了三口空氣,我知道,打腫臉充胖子的時刻到了,這不是普通的兩小時,在這期間必須是個滿腹經綸的天之驕子,沒有什麼破題能夠把我打擊。
你猜對了,現實就是如此無情。願望總是美好的,希望多半是沒有的。第一題詩詞默寫就把我打回了原形。古人的心緒實在細膩,當官的憂國憂民,滿腦金戈鐵馬以報浩蕩皇恩,氣貫山河,底氣十足;那些被發配被貶斥的,也不知哪來的銀子,整日半醉半醒,閑庭信步。但無論身處生命的“峰”或者“谷”,終究是一個極端,字裡行間充斥着扭曲的力場。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被稱作大家――凡所傳誦千年,必有珍奇之處。他們是少數,猜是沒處猜的,記的話,需要時間,而現在,在考場。
第一題隻添上一句,還不知其中是否有别字,真是嗚呼哀哉。往後就不用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數學向來是我的強項,所以一直到下午開考之前,我都非常淡定,并且自負的對自己說:“挽回頹勢的時候到了!”
事與願違,是指你光琢磨好事兒了,但低估了成事兒的艱辛,以至于瞎忙一通,最終,願望落空。一直沒正兒八經聽課,怎能奢望領悟初中數學的真谛,還天真的活在小學加減法的世界中,我是真的敗了,1/3的拿不準,1/5的不會做。掉出前20,一點商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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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37名,級部名次不忍贅述,曾經的一小“尖子生”,這是在逗我嗎?
晚飯時,主動作認罪狀給爹媽彙報,誰知這倆人比我淡定很多。
“你看,我一早就說,你這個學習法兒不行。”
爹說。
“知道差距了嗎?”
媽問。
“一次考試無所謂,兒子,相信自己。”
媽自答。
“好好弄,期末趕上去,有獎!”
爹開始物質誘惑。
爹媽的态度讓我平複了不少。沒有呵斥,沒有負累,隻有鼓勵和打賞,你說我能不好好學嗎?倆字:“雄起!”
真的,感謝爹媽。他們的認同是我最大的财富。爹媽有這樣的态度,作為兒子的我才更加堅定的認同自己,從而以“向上”的心态面對未知和稱不上挫折的挫折。他們對我的培育史,也是我的成長史,可以被定義為正面的教材。
當年,家住的大院兒和學校就隔着一堵牆,院裡又有一幫同行的小孩兒,父母不必為我的上下學問題操心,正常路徑,大院門和校門平行,相隔不到百米。算上買麻汁餅解饞的功夫,浪蕩在街上的時間不過三五分鐘,被拐賣的概率趨近于零;非正常路徑,在學校和大院的焦點處翻牆,聰慧的我們已經成功摳掉了最上面的兩排磚頭,翻牆的難度系數大大降低。
每天朝陽初升,放學的下課鈴拉響,你總會看到一大波脖子上挂着鑰匙的小屁孩兒或者飛檐走壁,或者狼竄街頭。能夠被放養,首先得益于父母的信任。正是這六年的自主自立,才讓我們更加深刻的認識到,成長,不能光靠扶持,更要懂得互助。所以我們這幫“野”孩子相較于整天被接送的“溫室花朵”,就顯得更加成熟和懂事。
學習上,爹媽打小也不太管我。除了小學一年級首考,語文光榮斬獲46分,爹面子上實在挂不住,胖揍了我一頓。往後,他們再沒為考試的事兒訓斥過我。媽在我二年級時曾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昊澤你已經是大孩子了,學習上的事情,自己把握好。我說媽你放心雖然我調皮但是有數。
我們85後這幫人,多數成長在相對優越的環境中。優越,體現在豐腴的物質條件,和獨生子女的萬千寵愛于一身。由此,便産生了慣性的攀比心理。譬如攀比成績、攀比人際關系、攀比學習用具和服飾。隻是有的孩子過多的攀比物質、攀比眼前,而有的孩子像小大人兒一樣專注精神和長遠。
所以每當松弛過了火,親身感到差距時,我就會自覺的發發力。錯了,不是自覺,而是依據迫切的需要發力,掉了隊,總是不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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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懸梁,錐刺股?不至于,不過加點馬力還是有必要的。
十二月初到十來号,球隊要去到别的市參加比賽,出征的大名單上沒我的名字。很正常,國内的頂級球隊,菜鳥晉升到正選球員需要時間,這不單單是技術和天賦問題。現任隊長,初一時連随隊參加全民“三對三”的資格都沒有,我已經算破格了。
沒訓練任務,索性插空兒用功一把,把拉下的課程補回來。不是幻覺,你課間看到的伏案苦讀的身影真是我,我是一個籃球手,叫昊澤。
無論班裡的“大臣”,還是不務正業的“痞子”。平日不多言的淑女,或者坐在我前面的兄弟。我變身苦學男之後,他們竟逐漸統一了認識――昊澤同學吃錯藥了。易琛就是最看不過去的之一。
“昊哥,你要争第一嗎?哎吆我嘞個天來。”
“哥一直這麼刻苦,隻是比較低調而已。”
“快别掰了,不就沒去比賽麼。”
“還真不是這事兒,哥隻是視學習為人生樂趣……”
“再見,已經瘋了,得吃藥啊。”
“下回來帶藥來啊,不謝。”
不知你的中學時代,同學們會不會也有這種先入為主的看法:你一個體育生,學習肯定不好。不僅如此,你壓根也不會好好學習,就算學了,也學不好。據我判斷,我班這幫人就給我下了以上結論。偏見啊,相當不靠譜。我們從小就被灌輸,争做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好學生,難道你們從沒相信過自己有機會成為這般優秀的地球人嗎?不上進啊。
另外一個有趣的現象。每當你問别人複習的怎麼樣,十個人九個會說“啥都沒看”、“直接不會”之類僞裝弱勢的話,另外一個則會直接反問“你呢”。假象,逃避,總結的很陰暗,不過很實在。這源于少年們優越感支配下的自我防備,他們擔心被超越,力圖讓對手放松警惕、放慢節奏,同時,自己卻又因為懶惰怠于做得更多,或者明知不周全而不繼續準備。其實,我們清楚彼此心中的小算盤,隻是仍抱有一絲僥幸,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