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文能夠感覺到,打從看到傅子遇之後,路念笙明顯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盡管還挽着他的手臂跟着他走,和他一起跟人寒暄,但她的視線偶爾就有些飄忽,像是在大廳裡搜尋什麼。
他心裡自然是不大舒服的,側過頭看她,“你要不要去那邊休息一下?”
她似是有些恍神,愣了一下,看清他指向的是宴會廳北側的休息區,挨着長餐桌放了椅子,她淡淡笑了一下,說了聲好。
交際不算是她的長項,權當是工作,這麼擺着商務性的笑容堅持了好一陣子了,她還真覺得有些累,和陸昊文坐在椅子上,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前方。
人群中,舞池裡,看不到傅子遇蹤影,身旁陸昊文手機鈴聲響起,陸昊文摸出來看了一眼,說要接個電話就出去了,剩下她一個人,突然覺得百無聊賴。
她不喜歡這種場合,腦子裡面緩慢地盤算起今天認識了的人會對瑞通有什麼幫助,可是盤算也不夠專心,視線低垂下去落在跟前餐桌上面一個精緻的燭台上,腦子裡面總是會浮現傅子遇的臉。
她自認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想拖泥帶水,可思緒卻總由不得自己控制。
頗為煩躁地拍了一把自己額頭再擡頭,視線不經意在人群中定格。
其實也不僅僅是思緒,那麼多人之中,她的視線那樣精準地落在他身上――
傅子遇在人群中與人談笑,臉上有淡淡笑意。
她看到他身旁,是今天的主角,那個嶽家二千金嶽岚。
嶽岚挽着他手臂,兩個人很親密的樣子。
她看了幾秒,突然低頭,心口莫名就覺得堵。
她低頭好一陣,腦子木木的,僵硬地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在餐桌一側香槟塔上取了一杯香槟,一飲而盡。
酒精讓胃部微微發熱,她攥緊了杯子,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
不過是傅子遇找了個恰好是今天主角的女伴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退一步說,就算傅子遇真的和嶽岚有什麼,其實和她也沒有關系,她都打算要朝前走了,他自然也……
不對,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灑脫,她可能就是看不得他風生水起左右逢源,無法容忍他這樣若無其事往前走,看到他和别的女人那樣,她覺得憋屈,憋屈極了。
她沒有辦法正視他的幸福。
她擡手拿了第二杯酒,接着,第三杯……
傅子遇原本的計劃,陪着嶽岚回到宴會廳應付完嶽家二老,正好就可以離開了,可話都沒說完,他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往宴會廳北側休息區去。
那個單薄的紫色身影,打從他回到宴會廳的一刻就牽動着他的心,他有些神不守舍地應付眼前的人,卻發現她身邊已經沒了陸昊文蹤影。
和嶽家二老聊過幾句,他餘光裡路念笙已經在喝酒。
一個人喝,一杯又一杯,他心口發沉,終于應付完嶽家二老送走兩尊大佛,迫不及待一般皺眉看向身旁的嶽岚,“放手。”
嶽岚愣了一下,臉色極為難看,“你等我爸媽走遠點再變臉不行?”
“不行。”
他話答的極快,令嶽岚有些惱火。
多少她也算是嶽家大小姐,論長相不賴,論背景更是沒的挑剔,還從未在哪個男人那裡碰冷釘子碰到這一步,傅子遇這種目中無人的姿态令她有些不甘心,挽着他的手沒有放,“傅少,你讨厭我?”
傅子遇擰眉搖頭,“我讨厭别人碰我。”
她冷笑了一聲,恹恹松開了,“你知不知道别的男人求之不得?”
“那你就去找那些求之不得的男人。”
“……”
她欲再發火,卻敏感覺察他一直在看着一個方向,循着他目光,她看到香槟塔旁,一襲紫裙的女人。
雖說是她的生日宴,可她在國外呆的太久,其實這裡她的朋友并不多,很多都是她父母的朋友,這種晚宴一般最主要的意義不在于慶生,很多圈子裡的人都是借着這個機會來順道攀關系或者談生意,所以這裡的人她也并不是都認識,傅子遇現在看着的這個女人,她就完全沒有概念。
她手在傅子遇眼前繞了繞,傅子遇一把拍開了,黑了臉未開口,就見有人走到了路念笙身邊去。
一個男人,這種魚龍混雜的宴會裡,他都不認識的男人,靠近路念笙說話。
嶽岚看到他表情微變,也來了興緻在他身旁靜觀其變。
許是因為喝了酒,路念笙面頰微微泛紅,見到有人靠近,卻下意識地後退,那男人靠的更近了,她臉上的笑容隐隐透出抵觸來。
傅子遇往前一步,因不便利的腿腳,頓住了。
他視線四下尋陸昊文的身影,可哪裡還看得見?
……
路念笙扶着餐桌,酒勁兒上來了,頭有些發昏。
眼前的男人在幾分鐘之前湊過來,笑意盈盈做自我介紹,說是什麼小理财軟件終端的負責人,她雖然為所未聞,但畢竟是一個圈子裡面的人,也不想駁了對方面子,便擠出笑容應付。
那男人微胖,笑起來面容有些猥瑣,視線還總往她兇口腰腹瞄,她應付的有些力不從心,擱在以前,這種男人她大概會直接甩臉走人,可現在不行,她還要禮貌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名片,然後寒暄。
男人問:“路小姐一個人來的嗎,沒帶男伴?”
她硬着頭皮搖頭,“我有男伴的,去接電話了。”
“怎麼舍得把美女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喝悶酒?你這男伴可不太稱職啊。”男人意味深長打量她手中的酒杯。
她這才明白過來,想來是她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引起别人注意。
男人的視線赤,裸,裸地打量,讓她十分不舒服,“他隻是接個電話,很快就會回來。”
男人繼續笑着,“正好,我陪路小姐喝酒吧。”
路念笙已經不想喝了,“你先喝吧,我出去……”
腳步還沒來得及邁開,手腕卻倏而一緊已經被男人抓住了。
男人咧嘴,“路小姐别急着走啊,反正你我都一樣一個人,一起喝幾杯怎麼樣?”
路念笙眉心皺了皺,張口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一陣微微急促的,不規律的腳步聲伴随着一個男聲響起。
“放開她。”
她和男人均是一愣,而傅子遇已經站在了餐桌對面。
男人手沒立刻松開,倒是辨認出來先打招呼,“傅總也來了啊……”
傅子遇壓根沒想起這人是誰,視線刺向男人的鹹豬手,“我說,放手。”
男人怔了幾秒,趕緊把手收了回去,看到傅子遇冷冽的表情就有些讪讪,“我和路小姐就是一起喝個酒……”
傅子遇面無表情,“……是麼?”
明顯是不信。
男人摸摸頭,自覺得罪不起傅子遇,拿了杯香槟就往後退,“傅總你們先聊,我想起還要去找個人……”
男人灰頭土臉逃難一樣地遁了,剩下路念笙和傅子遇,隔了寬約三米一張餐桌,他沒有動,而她……
可能是之前那幾杯酒喝的太急,醉倒是不至于,就是頭微微發昏,心下有些好笑。
傅子遇居然來為她解圍。
她眼簾低垂下去,聲音很小,“謝謝傅總。”
幾個字,将距離拉了很遠,語氣裡面的疏離和冰冷自然不必說。
他心口沒預兆地抽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臉上,突然說:“陸行長為什麼不陪着你?”
“他去接電話了。”
“這種宴會沒有高檔到哪裡去,生意人素質參差不齊,他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她手指無意識蜷縮起來,擡頭看他,看到嶽岚從他身後跟着過來了,突然就笑了一下,“不勞傅總費心。”
嶽岚其實也隻是出于好奇跟着傅子遇過來,此刻在旁邊看到傅子遇的面色瞬間恍然大悟。
要再看不出來她就是傻子了,傅子遇對這個女人明顯不尋常。
路念笙話說完,手撐了一下桌子往出走,腳步微微有些浮,傅子遇蹙眉看着她,眼底的憂傷掩不了,轉身一瘸一拐往前不過兩步,便看到陸昊文已經從外面拿着手機折回來。
其實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停下了腳步。
路念笙一次也沒有回頭,一步也沒有猶豫,就這麼往前走向陸昊文。
而他站在原地靜靜看着,眼底一片黯然。
路念笙一直走到陸昊文跟前才停步,“陸哥,我想走了……”
她眼神有些迫切,語氣也異乎尋常,似哀求。
陸昊文微微一擡眼就能看到不遠處正望着這裡的傅子遇,擰眉低頭,近距離聞見路念笙身上的酒味兒。
那酒氣微微有些重,無法忽視,他默了幾秒,點頭,“好,我帶你走。”路念笙跟着他離開,由于喝酒的緣故最後叫了司機來開車,兩個人坐在後座上,中間其實就一點點距離,陸昊文覺得像是隔了一道鴻溝。
車子疾馳在馬路上,窗外夜色沉沉,路念笙就一直靠着車窗那邊若有所思,很久後,陸昊文出聲打破沉默。
“你和傅總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