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這一夜睡的又不太安穩,頭天晚上胃疼了一會兒,早晨睜眼的時候還昏昏沉沉。
聽得見外面的雨聲嘩啦啦,落地窗簾拉了一大半,剩餘一半透進的光線昏暗,這天氣真糟糕,他在床上翻了身,渾身困重的厲害,發了個短信和唐煜說遲一點去公司,然後又躺了一會兒才起床。
南苑這房子比起傅宅還有之前住的房子都不算大,可是一個人住,還是顯得空蕩蕩,有鐘點工定時打理,住的人,就他一個,幾天了房子裡面依舊沒有什麼人氣,哪怕是在外面豔陽高照的時候這裡都冷清的像是一座墳,更别說今天,外面凄風厲雨的,他獨坐在餐桌前,空房間更顯得凄冷。
早飯是從冰箱裡面拿出來的三明治和牛奶,在微波爐稍微熱了一下,他沒有什麼食欲,吃的很慢,也沒吃幾口就覺得胃部泛酸。
他拿着三明治,吞咽都變得困難,打從之前胃病經曆之後,不時會有這種感覺,就連吃飯都變成了應付,桌上一旁手機突然響了一下,他索性放下三明治擦了嘴,摸到手機看。
他派去跟着路念笙的偵探會定時給他發信息,彙報路念笙行蹤,而今天的,令他頗為意外。
這種鬼天氣,她居然開車出城了。
他站起身在窗口看了看,天氣會影響人的心情,他的情緒就莫名的低落,好一陣,給那邊打了個電話,問路念笙走的哪條路。
聽到路線,他攥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她一個人?”
“對。”
“這種天氣一個人開長途車不安全,你們跟緊一點……”
他停了幾秒,“你們先跟,發個定位,我也過去。”
……
出了門,雨刷根本不能停,主幹道上行人車輛都不太多,車速也不能太快,他眉頭越皺越緊。
這種天氣,她跑出城做什麼?
進入偏離主幹道的出城公路不久,他和那偵探搭檔兩人彙合,車子一前一後往前開,為了避免路念笙覺察,和路念笙拉開有近一千米距離,那偵探起初不時會用望遠鏡看一眼路念笙的車子,這一段人迹罕至,車也少,不容易跟丢,看着看着也就松懈了,将望遠鏡扔到了一邊去。
雨水瓢潑,在車窗玻璃被雨刷劃出一道道水痕,偵探車在前而傅子遇在後,不多時前面車子車速突然減緩,傅子遇疑惑地往前看,朦胧之中,看到路念笙的車子已經停在了路邊,車頭抵着一棵樹。
他心口一抽,趕緊刹車下去。
前面的車子也已經停了,偵探兩人剛下來,和傅子遇一同往前,便看到路念笙被人壓着要往她車裡塞。
而旁邊幾個男人,瞠目結舌看了他們一眼,就急了,有人在不配合的路念笙背上狠狠推了一把,“快進去!”
傅子遇腦子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先做出反應,往過去跑。
腳下雨水飛濺,有人在他身後喊叫,“小心,他們有槍!”
路念笙聞聲回頭,便是一愣。
他破開雨幕而來,渾身已經全都淋濕,表情焦急。
她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在看到他的那個瞬間裡,她有一瞬恍惚。
仿佛時光倒流,第一次見面那時,他神祇一般出現在她危難之際,讓她以為自己并不孤獨無助。
押着她的男人擡手,槍便指向傅子遇,“停,不然我立刻開槍!”
傅子遇腳步慢下來,卻還試探着往前,“你們是什麼人?放了她!”
男人獰笑,“你管的真寬!這路這麼寬,也沒擋住你的道兒,識相的就趕緊走!”
路念笙渾身也已經濕透,咬唇皺眉,心突突亂跳。
沒能讓這些人将戒指還給她,她卻不想放棄追上去,僵持之下這些人就要把她往車裡塞。
上車被他們帶走不會有好下場,四五個體格健壯的男人,後果她根本不敢想,卻無力掙脫,她滿心恐懼,可傅子遇卻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看見他身後有兩個人,可對比這邊的人數,一點優勢都沒有,她對着傅子遇,幾不可察地使眼色,微微搖了一下頭。
傅子遇深深看她一眼,雨水迷了眼睛,他擡手擦了一把,“我和她是一起的。”
那幾個男人瞪大眼。
路念笙也怔住了,傅子遇這不是找死嗎?
傅子遇繼續道:“你們到底什麼人,想要什麼?”
拿着槍的領頭人又推了路念笙一把,“一起的是吧?我們不過是要個過路費的,這女人不配合,怎麼着,你是想英雄救美啊,還是想陪葬?”
傅子遇攥緊拳頭,看她單薄的身體被他們推過來搡過去,心口有火氣湧動,可對方人多,直接正面沖突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他說:“既然是為了錢,那一切都好說,我車上也有現金,你們可以去拿。”
路念笙難以執行,瞪着他,“不需要!”
他沒理會她,“你們拿到錢,可以放人嗎?”
領頭人眼珠轉了轉,琢磨出一點兒端倪,突然笑了一下,手中的槍在路念笙腰間磨了磨,傅子遇心提到嗓子眼兒。
“一起的……這是你女人?”
“不是!”路念笙出聲:“我不認識他,和他沒關系!”
複又咬了一下唇,對着他道:“我謝謝你想幫我,但是……你走吧,我又不認識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腦子裡面并未思考太多,腦袋是空白的。
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這樣下去,傅子遇也會被牽扯進來難以脫身。
領頭人扯着唇角笑,扭頭看着路念笙,“怎麼,還情深義重的,保護人家呢?”
傅子遇插話:“你們既然要錢,拿到了是不是就可以放人了?”
遂回頭看那偵探一眼,“去我車裡把我錢包拿過來!”
偵探照做,而他回頭,也不看路念笙,直接對上那領頭人,“拿到錢你們目的也應該達到了……”
“這小娘們,”那領頭人嘲諷地笑笑,“挺鬧騰,剛剛我們本來都要扔下她走了,是她非要跑過來搶戒指,她這也是活該!”
傅子遇一怔,“……戒指?”
路念笙面色發白,打斷他們對話,對着他吼:“你走行不行?!我不需要你幫忙!”
他心口如同錐刺,這樣危險的時候了,她還這麼嘴硬,讨厭他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哪怕陷入危險也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
他又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接過偵探已經拿到的錢包,擡手往過去遞,“戒指不值多少錢的,我給你們錢,多少都給,你們先放了她。”
有人接過了傅子遇的錢包,打開了點錢。
縱然是傅子遇,出門也不會帶多少現金在身上,統共就兩千多而已,劫匪中有人皺眉頭,“沒多少。”
傅子遇說:“還有卡,卡也可以給你們,信用卡也在裡面,密碼我都可以告訴你們!”
“是黑卡啊!”
有人驚歎,拿出他那張卡。
路念笙急了,信用卡怎麼能胡亂給别人還說出密碼?何況這幫人毫無底線,講什麼條件根本不可信,她沖他嚷:“你有完沒完!他們不會聽你的……”
場面頗為混亂,那領頭人不耐煩了,一巴掌甩路念笙臉上,“給我閉嘴!”
這個動作成了導火索。
傅子遇一下子就撲了過去,擡手将男人手中的槍抵高,突然間一聲槍響,耳邊震的嗡嗡響。
對着天空發了一槍,周圍的人都噤若寒蟬,路念笙也愣了一下,旋即很快被傅子遇另一隻手一把拉緊了往他身後拽。
那領頭人和傅子遇厮打在一起,拿槍的手被傅子遇抓着保持對着天空的姿勢,随時可能走火。
周圍幾個人反應過來就去拉傅子遇,而随後二來的偵探二人也加入,雨天裡厮打在一起,路念笙有幾秒失神,直至突然的又一聲槍響,她渾身抖了一下,趕緊去拉正試圖從後面攻擊傅子遇的一個男人。
結果對方用力一甩,她被甩在地上,還沒來得及起身,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次,劫匪中有人慌了神,“他中槍了!”
一片嘈雜,路念笙從地上急忙起身,看清厮打在一起的人腳下,有皿彙聚在雨水中,她眼前發黑,看不到傅子遇人,叫起來:“傅子遇!”
沒人應,她瘋了一樣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卻被人一把揪住了頭發,擡頭看到傅子遇側身靠住了她車子,肩膀可見一點皿迹,那領頭人本來隻是搶劫,沒想着開槍傷人,此時一臉躁,擡手槍口就對着她:“都是你這娘們害的!”
一切發生的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五感都是模糊的,她眼前一暗,身體陷入一個懷抱裡面。
濕漉漉的,卻也帶着一點溫暖,她睜大眼,聽見一聲槍響。
耳朵像是要失聰了,耳鳴不停,她被撲倒在地面上,卻沒有撞上地面,一支手臂穩穩在她腰間護着她。
那些劫匪似乎還在叫,叫什麼她都聽不見,他們腳步慌亂地逃竄,她什麼也聽不見,視線緩慢地落在眼前,近在咫尺,是傅子遇的臉。
他把她護在懷裡,他在對她說話。
他說:“别怕,念笙,我在。”
皿腥氣息襲來,她什麼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