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三兄弟的傳說
哈利轉身看看羅恩和赫敏,他們兩個似乎也聽不懂謝諾菲留斯說的話。
“死亡聖器?”
“是的,”謝諾菲留斯說,“你從來沒聽說過?我不奇怪。隻有很少很少的巫師相信這些。記得在你哥哥婚禮上那個愣頭小夥子,”他沖着羅恩點點頭,“還抨擊我戴着一位著名黑巫師的标志!真是愚昧。聖器一點也不‘黑’——至少不是在那種低級的意義上。人們隻是用這個标志向别的信徒展示自己,希望在探求途中得到幫助。”
他放了幾塊糖在戈迪根茶裡,攪了攪,喝了一些。
“對不起,”哈利說,“我還是沒有完全明白。”
出于禮貌,他也嘗了一口杯子裡的飲料,差點吐了出來:那東西很難喝,好像有人把比比多味豆榨成了汁。
“是這樣,信徒們尋找死亡聖器。”謝諾菲留斯說着咂了咂嘴,顯然是表明戈迪根茶的滋味妙不可言。
“但死亡聖器是什麼呢?”赫敏問。
謝諾菲留斯把他的空茶杯擱到一邊。
“我想你們都熟悉《三兄弟的傳說》吧?
哈利說:“不熟悉。”但是羅恩和赫敏都說:“熟悉。”謝諾菲留斯嚴肅地點了點頭。
“好的,好的,波特先生,這一切都始于《三兄弟的傳說》……我有這本書……”
他掃視着屋裡成堆的羊皮紙和書,但赫敏說:“我有一本,洛夫古德先生,就在這裡。”
她從串珠小包裡掏出了《詩翁彼豆故事集》。
“原文?”謝諾菲留斯急切地問道,當赫敏點頭後,他說,“好的,那你為什麼不把它讀出來呢?這是讓大家都弄明白的最好的方法。”
“嗯……好的。”赫敏緊張地說道。她翻開書,輕咳了一聲,開始讀起來,哈利看到他們所調查的标志就印在那頁的上方。
從前,有三兄弟在一條僻靜的羊腸小道上趕路。天色已近黃昏——
“是午夜,媽媽一直對我們這樣說。”羅恩說道,他伸了個懶腰,雙手抱在腦後聽着。赫敏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對不起,我想如果是午夜會讓人更害怕些!”羅恩說。
“是啊,我們的生活裡的确需要多一點恐懼。”哈利忍不住脫口而出。謝諾菲留斯似乎沒太注意,而是一直盯着窗外的天空。“繼續講吧,赫敏。”
他們走着走着,來到了一條河邊,水太深了,無法蹚過,遊過去也太危險。然而,三兄弟精通魔法,一揮魔杖,危險莫測的水上就出現了一座橋。他們走到橋中央時,一個戴兜帽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死神對他們說話——
“對不起,”哈利插嘴道,“怎麼是死神對他們說話?
“這是個傳說,哈利!”
“哦,對不起。繼續。”
死神對他們說話了。死神很生氣,他失去了三個新的祭品——因為旅行者通常都會淹死在這條河裡。但是死神很狡猾。他假裝祝賀兄弟三人的魔法,說他們憑着聰明而躲過了死神,每人可以獲得一樣東西作為獎勵。
老大是一位好戰的男子漢,他要的是一根世間最強大的魔杖:一根在決鬥中永遠能幫主人獲勝的魔杖,一根征服了死神的巫師值得擁有的魔杖!死神就走到岸邊一棵接骨木樹前,用懸垂的樹枝做了一根魔杖,送給了老大。
老二是一位傲慢的男子漢,他決定繼續羞辱死神,想要的是能夠讓死人複活的能力。死神就從岸上撿起一塊石頭給了老二,告訴他這塊石頭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然後死神問最年輕的老三要什麼。老三是最謙虛也是最聰明的一個,而且他不相信死神。因此他要一件東西,可以讓他離開那裡而不被死神跟随。死神極不情願地把自己的隐形衣給了他。
“死神有件隐形衣?”哈利再次打斷道。
“這樣他可以偷偷摸摸地靠近人們,”羅恩說,“有時他厭煩了沖過去襲擊人們,揮舞着胳膊大聲尖叫……對不起,赫敏。”
然後死神站在一邊讓兄弟三人繼續趕路,他們就談論着剛才的奇妙經曆,贊賞着死神的禮物,往前走去。
後來兄弟三人分了手,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進。
老大走了一個多星期,來到一個遙遠的小山村,跟一位巫師争吵起來。自然,他用那根接骨木做成的“老魔杖[17]”作武器,無疑會獲取決鬥的勝利。對手倒地而亡後,他繼續前行,走進了一個小酒館,大聲誇耀自己從死神手上得來的強大魔杖如何戰無不勝。
就在那個晚上,老大喝得酩酊大醉後,另一個巫師蹑手蹑腳地來到他床邊偷走了魔杖,并且割斷了他的喉嚨。
就這樣,死神取走了老大的命。
與此同時,老二回到了他獨自居住的家,拿出可以起死回生的石頭,在手裡轉了三次。讓他驚喜交加的是,他想娶的但不幸早逝的女孩立刻出現在他面前。
可是她悲傷而冷漠,他們之間似乎隔着一層紗幕。她盡管返回了人間,卻并不真正屬于這裡,她很痛苦。最終,老二被沒有希望的渴望折磨瘋了,為了真正能和她在一起而自殺身亡。
就這樣,死神取走了老二的命。
但是,死神找了老三好多年,卻始終沒能找到他。老三一直活到很老以後,才最終脫下隐形衣,交給了他的兒子,然後像老朋友見面一樣迎接死神,并以平等的身份,高興地同他一道,離開了人間。
赫敏合上了書。過了一會兒,謝諾菲留斯似乎才反應過來她已經讀完了。他把目光從窗外收回,說道:“就是這樣。”
“對不起?”赫敏有點困惑地問。
“那些就是死亡聖器。”謝諾菲留斯說。
他從肘邊堆滿東西的桌上撿起一根羽毛筆,又從書堆中取出一張破羊皮紙。
“老魔杖。”他在羊皮紙上畫了一條豎線。“複活石。”他在豎線上面添了個圓圈。“隐形衣。”他在豎線和圓圈外面畫了個三角形,就成了令赫敏如此着迷的那個符号。“合在一起就是——死亡聖器。
“但故事裡沒提到‘死亡聖器’這個詞呀。”赫敏說。
“是的,當然沒有,”謝諾菲留斯說,自鳴得意的樣子令人惱火,“那是個傳說,是供人娛樂而不是給人教誨的。我們知道這些事的人,卻會看出古老的傳說裡提到了三件東西,或聖器,它們合在一起,就會使擁有者成為死神的主人。”
片刻的沉默,謝諾菲留斯瞄了一眼窗外。太陽在天空中已經很低了。
“盧娜應該很快就捕到足夠的彩球魚了。”他輕聲說。
“您說到‘死神的主人’——”羅恩說。
“主人,”謝諾菲留斯輕揮了一下手說,“征服者,勝利者,随你喜歡怎麼說。”
“那麼……您的意思是……”赫敏慢慢地說,哈利能感覺到她努力想使聲音中不帶有懷疑,“您相信這些東西——這些聖器——确實存在?”
謝諾菲留斯再次揚起了眉毛。
“當然。”
“但是,”赫敏說道,哈利能聽得出來她的克制開始崩潰,“洛夫古德先生,您怎麼可能相信——?”
“盧娜對我講過你,姑娘。”謝諾菲留斯說,“我推斷,你不是缺乏才智,但遺憾的是太狹隘、眼光短淺、思維封閉。”
“或許你應該試試那頂帽子,赫敏。”羅恩說道,一邊朝那滑稽的頭飾點點頭。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努力忍着笑。
“洛夫古德先生,”赫敏又開始說道,“我們都知道有隐形衣那樣的東西。它們很罕見,但确實存在。然而——”
“啊,但第三個聖器是一件真正的隐形衣,格蘭傑小姐!我是說,它不是一件施了幻身咒,或帶障眼法,或用隐形獸的毛織成的旅行鬥篷,這些一開始能夠隐形,但時間長了就會漸漸顯出實體。我們說的是一件能讓人真真正正、完完全全隐形的鬥篷,永久有效,持續隐形,無論用什麼咒語都不可破解。像那樣的隐形衣你見過幾件,格蘭傑小姐?”
赫敏張嘴剛想應答,但又閉上了,看上去困惑無比。她、哈利和羅恩互相看了一眼,哈利知道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就是這麼巧,有一件完全符合謝諾菲留斯描述的隐形衣,此刻正在他們身邊。
“正是這樣,”謝諾菲留斯說,好像他已經在辯論中擊敗了他們三個,“你們都沒見過那樣的東西。擁有者将會無比的富有,難道不是嗎?”
他再次瞥了一眼窗外,天空染上了一抹最淡的粉紅色。
“那好吧,”赫敏說道,顯得有點慌亂,“就說隐形衣是存在的……那石頭呢,洛夫古德先生?那個您稱為複活石的東西呢?”
“怎麼啦?
“嗯,它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那你證明它不是呀。”謝諾菲留斯說。
赫敏看起來憤憤不平。
“可這——對不起,可這完全是荒唐的!我怎麼可能證明它不存在呢?您要我去找到——世上所有的石子,統統測試一遍?我想,您可以宣稱任何東西都是真的,如果相信它的基礎僅僅是沒人能證明那東西不存在!”
“是的,你可以。”謝諾菲留斯說,“我很高興看到你有點開竅了。”
“那麼老魔杖,”哈利在赫敏反駁之前趕快說,“您認為那也是存在的?”
“哦,那個就有無數的證據了,”謝諾菲留斯說,“老魔杖是最容易追溯的聖器,因為它傳承的方式比較特殊。”
“是怎麼回事呢?”哈利問。
“是這樣,隻有從前一任主人手上繳獲這根魔杖,才能成為它真正的主人。”謝諾菲留斯說,“你們一定聽說過,惡怪埃格伯特屠殺惡人默瑞克後,獲得魔杖的事吧?也聽說過,戈德洛特在兒子赫瑞沃德拿走魔杖後,死在了自家地窖裡吧?還聽說過恐怖的洛希亞斯殺死巴拿巴斯·德弗裡爾,搶走了魔杖吧?老魔杖的皿腥蹤迹濺滿了整部魔法史。”
哈利瞥了赫敏一眼。她朝謝諾菲留斯皺着眉頭,但沒有反駁。
“那麼您認為老魔杖如今在哪兒呢?”羅恩問。
“唉,誰知道?”謝諾菲留斯說,眼睛緊盯着窗外,“誰知道老魔杖藏在哪兒呢?線索到阿庫斯和利維亞斯那裡就模糊了。誰說得清他們哪個真正地打敗了洛希亞斯,又是哪個拿走了魔杖呢?誰說得清哪個又打敗了他們倆呢?曆史,唉,沒有告訴我們呀。”
一陣沉默。最終赫敏生硬地問道:“洛夫古德先生,佩弗利爾家族同死亡聖器有什麼關系嗎?”
謝諾菲留斯似乎大吃一驚,此時哈利的記憶深處動了一下,但他沒能抓住。佩弗利爾……他聽說過這個名字……
“原來你一直在誤導我,姑娘!”謝諾菲留斯說,坐得端正多了,兩眼瞪着赫敏,“我以為你們對于探求聖器很陌生呢!我們大部分探求者都相信佩弗利爾家族與聖器大有關系——大有關系!”
“佩弗利爾家族是誰?”羅恩問。
“在戈德裡克山谷,有那個标志的墓碑上的名字,”赫敏說,仍望着謝諾菲留斯,“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
“完全正确!”謝諾菲留斯說,學究氣地揚了揚食指,“伊格諾圖斯墓碑上死亡聖器的标志是有力的證據!”
“證明什麼?”羅恩問。
“哎,故事裡的三兄弟實際上就是佩弗利爾三兄弟,安提俄克,卡德摩斯,和伊格諾圖斯!他們就是聖器的最初擁有者!”
謝諾菲留斯再次瞥了一眼窗外後,站了起來,拿起托盤,朝着螺旋形樓梯走了過去。
“你們留下來吃晚餐嗎?”他喊道,再次消失在樓梯下面,“每個人都向我們要淡水彩球魚湯的菜譜。”
“可能是為了拿給聖芒戈醫院中毒科看的。”羅恩小聲地說。
等到能聽見謝諾菲留斯在樓下廚房裡走動後,哈利才開始說話。
“你怎麼想?”他問赫敏。
“哦,哈利,”她倦怠地說,“絕對是一堆垃圾,不可能是那個标志的真實含義。這肯定隻是他的胡謅而已。真是浪費時間。”
“我猜這就是帶給我們彎角鼾獸的那個人。”羅恩說。
“你也不信?”哈利問他。
“咳,那個故事隻是講來教育小孩子的東西,不是嗎?‘别惹麻煩,别跟人打架,别亂碰不該碰的東西!埋頭幹你自己的事就好啦!’我想起來了,”羅恩添了一句,“可能這個故事也說明,為什麼接骨木魔杖常被認為不吉利。"
“你說什麼?”
“那些迷信說法之一,不是嗎?‘五月生的女巫嫁麻瓜。’‘惡咒在黃昏,破解在午夜。’‘接骨木魔杖,決不會興旺。’你們一定聽說過。我媽媽滿肚子都是這些。”
“哈利和我都是麻瓜養大的,”赫敏提醒他說,“我們聽的是另一些迷信故事。”此時一股十分刺鼻的氣味從廚房飄上來,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對謝諾菲留斯的惱怒有一個好處:赫敏似乎忘記了她本來在生羅恩的氣。“我認為你是對的,”她對羅恩說,“這隻是一個說教故事,一眼就能看出哪一個禮物最好,你選擇哪一個——”
三人同時說出了答案。赫敏說“隐形衣”,羅恩說“老魔杖”,哈利說“複活石”。
他們互相望着,一半是驚訝,一半是好笑。
“本來是應該說隐形衣,”羅恩告訴赫敏,“但如果有了老魔杖的話,你就不必隐形了。一根永不會輸的魔杖,赫敏,别傻了!”
“我們已經有隐形衣了。”哈利說。
“并且它幫了我們很多忙,大概你沒有注意到吧!”赫敏說,“而那根魔杖注定要招來麻煩——”
“隻有當你大聲炫耀,”羅恩争辯道,“隻有當你傻到拿着它跳來跳去,高高揮舞,還唱着‘我拿到永不會輸的魔杖啦,你要是有本事就來試試呀’,才會有麻煩。隻要你悶聲不響——”
“是啊,可你能悶聲不響嗎?”赫敏一臉懷疑地問,“我看,他告訴我們的唯一一個真實情況就是,幾百年來一直有關于超強魔杖的故事。”
“有嗎?”哈利問。
赫敏看起來被激惱了,那表情是如此熟悉可愛,哈利和羅恩相視一笑。
“死亡棒,命運杖,許多世紀以來,它們以不同的名稱出現,通常被一些黑巫師所擁有,對外吹噓。賓斯教授提到過一些,但——哦,全是謬論。魔杖再強也強不過巫師。一些巫師就是喜歡炫耀自己的魔杖比别人的更長更好。”
“但是你怎麼知道,”哈利說,“那些魔杖——死亡棒和命運杖——不會是同一根魔杖,身披不同的名字流傳了許多世紀呢?”
“什麼,難道它們真的就是死神做的那根接骨木魔杖?”羅恩問。
哈利笑了,這個突發的奇想畢竟很荒謬。他提醒自己,他的魔杖是冬青木的,不是接骨木的,而且是由奧利凡德制作的——不管那個晚上伏地魔在天上追來時它做了什麼。再說,如果它永不會輸的話,怎麼會壞了呢?
“那你又為什麼選了石頭呢?”羅恩問他。
“嗯,如果能讓人複活,就可以讓小天狼星……瘋眼漢……鄧布利多……我父母……”
羅恩和赫敏都沒有笑。
“但是據詩翁彼豆說,他們并不想回來,不是嗎?”哈利說,想着剛剛聽過的故事,“我想,關于起死回生的石頭的故事不會太多,對不對?”他問赫敏。
“是啊,”赫敏沮喪地答道,“我認為除了洛夫古德先生外,不會有人欺騙自己說這種事可能存在。彼豆很可能取材于魔法石的故事,你知道,那是一塊讓人長生不老的石頭,而這是一塊起死回生的石頭。”
廚房裡傳來的味道越發強烈,有點像是内褲燃燒的氣味。哈利擔心,那東西端上來後他能不能吃下幾口,弄不好傷害謝諾菲留斯的感情。
“那麼,隐形衣呢?”羅恩慢慢地說,“難道你沒意識到他是對的?我已經太熟悉哈利的隐形衣了,都沒有去想一想它有多好。我從沒聽說過還有哪件像哈利的這樣,絕對可靠,穿着它我們從沒有被發現過——”
“當然不會——穿上它後我們是無形的,羅恩!”
“但是他說的關于其他隐形衣的事都是真的,它們也不是一納特十件的便宜貨,你知道!我以前從沒有仔細想過,但是我聽說過,隐形衣穿久了效力會減弱,或者會被魔咒打穿留下破洞。哈利的隐形衣原先是他爸爸的,所以不算新了,對吧,但它卻是……完美的!”
“是,不錯,但是羅恩,複活石……”
他們倆低聲争辯着,哈利在屋裡走來走去,沒有仔細聽。走到螺旋形樓梯時,他心不在焉地擡眼朝樓上看了看,突然被吸引住了,他自己的面孔正從上層的天花闆上朝他看着。
短暫的迷惑之後,他意識到那不是鏡子,而是一幅畫。出于好奇,他登上了樓梯。
“哈利,你在幹什麼?他不在,我覺得你不應該四處走動。”
但是哈利已經到了樓上。
盧娜在她卧室天花闆上裝飾了五張畫得很漂亮的臉龐:哈利、羅恩、赫敏、金妮、納威。它們不像霍格沃茨裡的肖像那樣會動,但也有一定的魔力:哈利覺得它們有呼吸。肖像周圍有精細的金鍊子把它們連在一起。但細看了一兩分鐘後,哈利意識到鍊子實際上都是一個詞,用金色墨水寫了上千遍:朋友……朋友……朋友……
哈利心頭湧上一股對盧娜的好感。他環顧四周,床邊有一張很大的照片,是幼年的盧娜和一位與她很像的女士擁抱在一起。照片中的盧娜打扮得比哈利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漂亮。照片上滿是灰塵,這讓哈利覺得有點蹊跷,他仔細審視着這個房間。
一定出問題了。淡藍色的地毯上也落滿了灰塵,衣櫃門微開,櫃裡沒有衣服,床看起來冷清清的,好像幾星期沒有人睡過了。一張孤零零的蜘蛛網結在最近的窗戶上,劃過皿紅的天空。
“出什麼問題了?”當哈利走下樓梯時,赫敏問道。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謝諾菲留斯已經從廚房樓梯上來了,端着個托盤,裡面有幾隻碗。
“洛夫古德先生,”哈利說,“盧娜在哪兒?”
“什麼?”
“盧娜在哪兒?”
謝諾菲留斯停在了最上面一級樓梯上。
“我——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她在下面的谷底橋,捕彩球魚呢。”
“那您托盤裡為什麼隻放四個碗?
謝諾菲留斯試圖說話,但是沒有聲音出來,隻聽見印刷機的連續的咔啦咔啦聲,以及托盤發出的輕微的咯嗒聲——他的手在顫抖。
“我看盧娜都好幾個星期不在家了,”哈利說,“她的衣服不見了,床也好久沒有睡過。她在哪兒?您又為什麼一直朝窗外張望?”
托盤從謝諾菲留斯手裡滑落下來,碗彈了幾下後摔碎了。哈利、羅恩和赫敏都掏出了魔杖。謝諾菲留斯呆住了,手剛要伸進口袋。就在那一刻,印刷機發出一聲巨響,大量的《唱唱反調》雜志從桌布下湧到地闆上,印刷機終于沒有聲息了。
赫敏彎腰撿起一本雜志,魔杖仍指着洛夫古德先生。
“哈利,瞧這個。”
哈利盡量迅速地從亂糟糟的地上走過去。《唱唱反調》的封面上是他的照片,醒目地寫着“頭号不良分子”并注有懸賞金額。
“《唱唱反調》換了一個角度看問題,啊?”哈利冷冷地問,腦子轉得飛快,“洛夫古德先生,當你去花園時,是派貓頭鷹給魔法部送信了吧?”
謝諾菲留斯舔了舔嘴唇。
“他們帶走了我的盧娜,”他低聲說道,“因為我寫的東西。他們帶走了我的盧娜,我不知道她在哪兒,她怎麼樣了。但他們有可能會把她還給我,隻要我——隻要我——”
“把哈利交給他們?”赫敏替他說完。
“沒門兒,”羅恩斷然說道,“閃開,我們走。”
謝諾菲留斯看起來面如死灰,蒼老得像有一百歲,他牽動嘴角,露出一絲可怕的冷笑。
“他們馬上就到,我必須救盧娜,我不能沒有盧娜,你們不準離開。”
他伸開雙臂擋在了樓梯前,此時哈利眼前突然閃現出嬰兒床前,自己母親所做的同樣動作。
“不要逼我們傷害你,”哈利說,“閃開,洛夫古德先生。”
“哈利!”赫敏尖叫道。
騎着飛天掃帚的身影從窗口掠過。趁他們三人朝外看時,謝諾菲留斯拔出了魔杖。哈利及時意識到了錯誤,他縱身向外一躍,同時猛推了羅恩和赫敏一把,謝諾菲留斯發射的昏迷咒呼嘯而過,穿過屋子擊中了毒角獸的角。
巨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響得似乎把屋子炸開了花,木頭、碎紙和石塊四處亂飛,伴随着無法穿透的厚厚的白色塵霧。哈利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地闆上,胳膊護着腦袋,碎片像下雨一樣砸在他身上,什麼都看不見。他聽到了赫敏的尖叫,羅恩的高喊,還有一連串令人發暈的金屬撞擊聲,他知道謝諾菲留斯也被炸飛了,順着螺旋形樓梯滾了下去。
哈利半個身子被埋在碎石中,試圖站起來。由于灰塵,他幾乎不能呼吸或睜眼。半個天花闆掉了下來,盧娜的床腳懸在豁口處。拉文克勞的半身石像躺在他身邊,少了半張臉,空氣裡飄浮着羊皮紙碎片,印刷機大部分側倒過來,堵住了通往廚房的樓梯口。旁邊另一個白色的身影動了起來,是赫敏,滿身是灰,仿佛一座雕像,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
樓底下的門被撞開了。
“我沒告訴過你不用着急嗎,特拉弗斯?”一個粗暴的聲音說,“我沒告訴過你這個瘋子又在胡說嗎?”
砰的一聲,謝諾菲留斯痛苦地尖叫起來。
“不……不……在樓上……波特!
“上星期我告訴過你,洛夫古德,如果沒有可靠的消息,我們是不會來的!還記得上星期嗎?你想用那個愚蠢的破頭飾換你的女兒?還有上上星期——”砰,又一聲慘叫“——你以為如果你能證明有彎角——”砰“——鼾獸——”砰“——我們就會把她還給你嗎?”
“不——不——我求求你!”謝諾菲留斯哭訴着,“真的是波特!真的!”
“現在證明你叫我們來就是想把我們炸死!”食死徒咆哮着,一連串的砰砰聲,夾雜着謝諾菲留斯痛苦的尖叫。
“這地方看上去要塌了,塞爾溫,”一個冷靜的聲音從炸壞的樓梯傳上來,“樓梯都堵死了,能清通嗎?可能會把房子搞塌的。”
“你這撒謊的狗東西,”那個名叫塞爾溫的巫師大喊道,“你這輩子從沒見過波特,是不是?你想把我們騙過來殺死,是嗎?你認為這樣會弄回你的女兒?”
“我發誓……我發誓……波特在樓上!”
“人形顯身。”樓梯底下的聲音說道。
哈利聽到赫敏驚叫一聲,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什麼東西低低地朝他飛來,把他的身體籠罩在它的影子裡。
“上面确實有人,塞爾溫。”第二個人急速地說道。
“是波特,我說了,是波特!”謝諾菲留斯嗚咽道,“請……請……把盧娜還給我,給我盧娜……”
“你可以要回你的女兒,洛夫古德,”塞爾溫說,“如果你到樓上把哈利給帶下來的話。但如果這是一個陰謀,一個詭計,如果樓上埋伏着你的幫兇,我們會考慮是否給你一點你女兒的屍骨讓你埋葬。”
謝諾菲留斯發出一聲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哀号,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和刨挖聲:謝諾菲留斯正在試圖穿過樓梯上的廢墟。
“快點兒,”哈利悄聲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以謝諾菲留斯在樓梯上弄出的聲響為掩護,哈利開始把自己挖掘出來。羅恩被埋得最深,哈利和赫敏盡可能輕地從廢墟中爬到他身邊,試圖撬開壓在他腿上的沉重的五鬥櫥。謝諾菲留斯的撞擊聲和刨挖聲越來越近,赫敏用懸停咒幫助羅恩脫出身來。
“好了。”赫敏壓着嗓子說,此時遮住樓梯口的破印刷機開始搖動,謝諾菲留斯離他們隻有幾步之遙了。赫敏仍然滿身白灰。“你相信我嗎,哈利?”
哈利點點頭。
“那好,”赫敏小聲道,“給我隐形衣。羅恩,你穿上它。”
“我?那哈利——”
“拜托,羅恩!哈利,抓緊我的手,羅恩,抓住我的肩膀。”
哈利用左手抓住了她。羅恩消失在隐形衣下面。堵住樓梯口的印刷機在振動,謝諾菲留斯正試圖用懸停咒搬開它。哈利不知道赫敏還在等什麼。
“抓緊,”她低語道,“抓緊……随時……”
謝諾菲留斯那紙一般煞白的臉從餐具櫃頂上露了出來。
“一忘皆空!”赫敏用魔杖指着他的臉大聲喊道,然後指向腳下的地闆,“房塌地陷!”
她在起居室的地闆上炸開一個洞,他們像大石頭一樣跌落下去。哈利仍然拼命緊緊抓住她的手。底下一聲尖叫,他瞥見兩個大漢在慌忙躲閃,從粉碎的天花闆上掉下的大量碎石和破家具紛紛墜落。赫敏在半空中旋轉起來,房屋倒塌的聲音回響在哈利耳際,她拉着他,再次消失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