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貝殼小屋
比爾和芙蓉的小屋孤零零地屹立在懸崖之上,俯視着大海,牆壁是貝殼嵌成的,刷成了白色。這是一個孤獨而美麗的地方。哈利在小屋和花園中無論走到哪兒,都能聽到持續的潮起潮落的聲音,像某個巨大的怪物沉睡時的呼吸。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一直在尋找借口逃離擁擠的小屋,渴望懸崖頂上遼闊的天空和寬廣、空寂的大海,以及冰冷的、鹹鹹的海風吹拂面頰的感覺。
沒有試圖趕在伏地魔的前面去拿老魔杖,這個巨大的決定仍然讓哈利感到驚駭。他不記得自己以前什麼時候選擇過不行動。他充滿懷疑,而每當他和羅恩在一起時,羅恩也總是忍不住會表達出這些懷疑。
“如果鄧布利多希望我們及時弄懂那個标志并拿到老魔杖,怎麼辦?”“如果弄懂那個标志就意味着你‘有資格’去獲取聖器,怎麼辦?”“哈利,如果那真的是老魔杖,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幹掉神秘人呢?”
哈利沒有答案:有的時候他在疑惑,沒有試圖阻止伏地魔砸開墳墓,是不是十分愚蠢的行為。他甚至不能滿意地解釋為什麼他決定不去反抗:每一次他試圖推想導緻他做出決定的内心依據,都覺得它們越來越站不住腳。
奇怪的是,赫敏的支持和羅恩的懷疑同樣讓他感到困惑。在被迫承認老魔杖真的存在後,赫敏堅持認為它是一個邪惡的東西,認為伏地魔占有它的方式是令人厭惡的,想都不該想的。
“你絕不會那樣做的,哈利,”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你絕不可能闖進鄧布利多的墳墓。”
但是哈利覺得,比起可能誤解鄧布利多生前的意圖,面對鄧布利多的遺體倒并不那麼可怕。他感到自己仍然在黑暗中摸索,選擇了一條路卻不停地回頭看,懷疑是否讀錯了路标,是否本該走另外一條路。對鄧布利多的惱恨不時地再次湧上他的心頭,就像小屋下面的海水擊打懸崖一般強烈,他惱恨鄧布利多在去世前沒有解釋清楚。
“但是他死了嗎?”在他們抵達小屋三天後,羅恩說。剛才哈利正凝望着花園與懸崖之間的隔牆外面,兩個同伴找到了他。哈利不想加入他們的争辯,真的希望他們沒有找來。
“是的,他死了。羅恩,求你不要再說那個啦!”
“看看事實,赫敏,”羅恩隔着哈利說道,哈利繼續凝視着天邊,“銀色的牝鹿。寶劍。哈利在鏡子裡看到的眼睛――”
“哈利承認眼睛可能是他的錯覺!不是嗎,哈利?”
“可能是。”哈利說,但沒有看赫敏。
“但是你認為不是錯覺,對嗎?”羅恩問。
“對。”哈利說。
“這就對了!”羅恩趕緊說道,不讓赫敏插話,“如果那不是鄧布利多,請解釋一下多比是怎麼知道我們在地牢裡的,赫敏?”
“我不能――但是你能解釋鄧布利多是怎麼派多比來救我們的嗎?如果他躺在霍格沃茨的墳墓裡的話?”
“我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幽靈!”
“鄧布利多不會變成幽靈回來的。”哈利說。關于鄧布利多,他現在有把握的事已寥寥無幾,但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他可能會繼續。”
“‘繼續’是什麼意思?”羅恩問。哈利剛要回答,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哈利?”
芙蓉從小屋裡出來了,銀色的長發在微風中飄舞。
“哈利,拉環想要和你談談。他在最小的卧室裡。他說不希望有人偷聽。”
她顯然很讨厭妖精派她來傳遞消息,繞着小屋走回去時,她看上去脾氣很不好。
正如芙蓉所說,拉環在貝殼小屋三間卧室中最小的一間裡等着他們。赫敏和盧娜晚上就睡在這裡。妖精拉上了紅色棉布窗簾,擋住明亮而多雲的天空,房間裡映上了火紅的光,與小屋淡雅的風格很不諧調。
“我已經做出決定,哈利・波特。”妖精跷着腳坐在一張矮椅子上,細長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盡管古靈閣的妖精們會認為這是卑鄙的背叛,但我決定幫助你――”
“太棒了!”哈利說,輕松的感覺湧遍全身,“拉環,謝謝你,我們真的――”
“――是有償的,”妖精堅定地說,“要有報酬。”
哈利有點吃驚,猶豫了。
“你要多少?我有金子。”
“不要金子。”拉環說,“金子我有。”
他的黑眼睛閃閃發光,沒有眼白。
“我要寶劍。戈德裡克・格蘭芬多的寶劍。”
哈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個不行,”他說,“對不起。”
“那麼,”妖精輕聲說,“事情就麻煩了。”
“我們可以給你别的,”羅恩急切地說,“我打賭萊斯特蘭奇夫婦有大量的好東西,隻要我們進了金庫,你可以随便挑。”
他說錯了。拉環氣得滿臉通紅。
“我不是竊賊,小子!我不會圖謀我無權占有的财富!”
“寶劍是我們的――”
“它不是。”妖精說。
“我們是格蘭芬多學院的,而寶劍是戈德裡克・格蘭芬多的――”
“那麼在格蘭芬多之前,它是誰的?”妖精坐直了身子質問道。
“沒有誰,”羅恩說,“那寶劍是為他定制的,不是嗎?”
“不是!”妖精喊道,用長手指點着羅恩,氣得毛發豎立,“又是巫師的狂傲自大!那寶劍是萊格納克一世的,被格蘭芬多拿走了!這是一件丢失的寶物,妖精的傑作!它屬于妖精!那把寶劍就是雇傭我的代價,不同意就拉倒!”
拉環對他們怒目而視。哈利看看兩個同伴,然後說:“拉環,我們需要商量一下。你能給我們幾分鐘嗎?”
妖精陰沉着臉點點頭。
到了樓下無人的起居室,哈利走到壁爐前,緊鎖眉頭,努力想着對策。羅恩在他身後說:“他在開玩笑吧,我們不能讓他占有寶劍。”
“是真的嗎?”哈利問赫敏,“寶劍是格蘭芬多偷來的?”
“我不知道,”她無奈地說,“魔法史常常把巫師對其他魔法種族做的事情一筆帶過。據我了解,記載中沒有提到格蘭芬多偷了寶劍。”
“這又是妖精編的一個故事,”羅恩說,“說巫師總是試圖超過他們。我想我們應該覺得幸運,他沒有要我們的魔杖。”
“妖精有理由讨厭巫師,羅恩,”赫敏說,“他們過去遭受過殘酷的待遇。”
“可是,妖精并不是毛茸茸的小兔子,不是嗎?”羅恩說,“他們殺死了我們很多人。他們的手段也很卑鄙。”
“但是跟拉環争論哪個種族更加陰險殘暴,并不會讓他更樂意幫助我們,不是嗎?”
一陣沉默,三人試圖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哈利朝窗外多比的墳墓望去。盧娜正在墓碑旁把海邊的紫花匙葉草插進一個果醬瓶裡。
“對了,”羅恩說,哈利轉過來看着他,“這樣行不行?告訴拉環我們需要那把寶劍,要等進了金庫才能給他。那裡面不是有個假貨嗎?我們悄悄換一下,把假的給他。”
“羅恩,他比我們更能區别出來!”赫敏說,“他是唯一發現寶劍掉包的人!”
“對,但是我們可以在他發現之前溜掉――”
他在赫敏的眼神面前畏縮了。
“那是卑鄙的。”赫敏輕聲說,“請求幫助,然後欺騙他?你還奇怪為什麼妖精們不喜歡巫師嗎,羅恩?”
羅恩的耳朵紅了。
“好,好!我隻能想到這個主意!那你有什麼辦法?”
“我們需要給他别的東西,一件同樣貴重的東西。”
“妙極了。我再去找一把妖精制作的古老寶劍,你用禮品紙包裝好。”
又是一陣沉默。哈利相信妖精除了那把寶劍,别的什麼都不會接受,即使他們能有同樣貴重的東西給他。然而,寶劍是他們對付魂器時必不可少的武器。
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傾聽着海浪拍岸的聲音。想到格蘭芬多可能偷了寶劍,他心裡不大舒服。哈利一直以自己是格蘭芬多學院的學生為榮。格蘭芬多努力維護麻瓜出身者的權益,曾與迷戀純皿統的斯萊特林有過激烈沖突……
“拉環可能在撒謊,”哈利說,睜開了眼睛,“格蘭芬多可能并沒有偷那把寶劍。我們怎麼知道妖精講的曆史就是正确的呢?”
“這有關系嗎?”赫敏問。
“會改變我的感受。”哈利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就對拉環說,等他幫助我們進入金庫之後,就可以擁有這把寶劍――但是要說得很小心,别告訴他可以拿到寶劍的确切時間。”
羅恩慢慢地咧嘴一笑,但是赫敏顯得很震驚。
“哈利,我們不能――”
“他可以得到它,”哈利接着說,“在我們用它對付完所有的魂器之後。我保證他那時候會得到它。我會守信用的。”
“但那可能是很多年之後!”赫敏說。
“這我知道,但是他不必知道。我不會說謊的……真的。”
哈利又倔強又羞愧地迎視着她的目光,想起刻在紐蒙迦德大門上的那句話: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他抛開了那個念頭。他們還有什麼選擇呢?
“我不喜歡。”赫敏說。
“我也不大喜歡。”哈利承認。
“哦,我認為這主意妙極了。”羅恩說着站起身,“我們去告訴他吧。”
回到那間最小的卧室,哈利答應把寶劍給拉環,他措詞很小心,沒有說出移交寶劍的确切時間。他說話的時候,赫敏皺眉看着地闆,哈利很是惱火,怕她洩露了秘密。還好,拉環隻盯着哈利而沒看别人。
“向我保證,哈利・波特,如果我幫助了你,你會給我格蘭芬多的寶劍,是嗎?”
“是的。”哈利說。
“那麼握手。”妖精說着伸出手來。
哈利握住妖精的手,不知那雙黑眼睛是否在他眼中看出了幾分疑慮。拉環松開他的手,拍拍巴掌說道:“那麼,我們開始吧!”
就像當初策劃潛入魔法部一樣,他們在最小的卧室裡開始了工作。依着拉環的偏好,屋裡保持着半黑暗狀态。
“我隻去過萊斯特蘭奇的金庫一次,”拉環對他們說,“就是奉命把假寶劍放進去那次。那是最古老的密室之一。最古老巫師家族的财物儲存在最深的一層,那裡的金庫最大,并且保護最好……”
他們把自己關在衣櫃般的小房間裡,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漸漸地,幾天過去了,幾星期過去了,要克服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其中包括複方湯劑快用光了。
“隻夠一個人用的了。”赫敏說,一邊對着燈光斜舉着泥漿般濃稠的湯劑。
“那就夠了。”哈利說,他正在研究拉環手繪的最深處的過道地圖。
貝殼小屋的其他人不可能不發現異常,因為哈利、羅恩和赫敏隻在吃飯的時候出現。沒有人問起,但哈利經常感覺到比爾在飯桌上看着他們三個,關切而若有所思。
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哈利越覺得他不太喜歡那個妖精。拉環是出奇的殘忍,他把低等物種的痛苦當成笑談,而對于進入萊斯特蘭奇的金庫可能需要傷害其他巫師,他似乎津津樂道。哈利看得出來自己的兩個同伴也感到厭惡,但是他們沒有讨論這個,他們需要拉環。
妖精勉強地和其他人一道吃飯。腿傷治好以後,他仍然要求與還很虛弱的奧利凡德一樣享受飯菜送到房間的待遇,直到比爾(在芙蓉的憤怒爆發後)上樓告訴他不能再那樣安排。從那以後,拉環加入到擁擠的餐桌前,但拒絕吃同樣的食物,堅持要吃大塊的生肉、根莖和各種真菌。
哈利感到自己有責任,畢竟是他堅持讓那妖精留在貝殼小屋的。是他的錯誤導緻了韋斯萊一家被迫隐藏,使得比爾、弗雷德、喬治和韋斯萊先生不能繼續上班。
“對不起,”在四月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他幫芙蓉準備晚餐時說,“我真不想讓你們承受這一切。”
芙蓉剛剛讓幾把刀子自動為拉環和比爾切牛排,比爾自從被格雷伯克咬傷後,也喜歡吃帶皿的肉了。刀子在身後切着肉,她有點煩躁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哈利,你救過我妹妹的命,我不會忘記的。”
嚴格說來,那不是真的,但是哈利決定不提醒她加布麗從未真的有過危險。
“不管怎樣,”芙蓉接着說,一邊用魔杖指着爐子上的一罐調味汁,它馬上開始冒泡,“奧利凡德先生今晚就要搬去穆麗爾姨婆家,這樣就會方便些了。那個妖精,”提到他時芙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可以搬到樓下來,這樣你、羅恩和迪安就可以住那間屋了。”
“我們不介意睡在客廳裡。”哈利說,他知道拉環要是睡沙發會不痛快,保持拉環心情愉快對于他們的計劃至關重要。“不用擔心我們,”看到芙蓉要反對,哈利接着說,“我和羅恩、赫敏很快也要走了,我們不會再待多久。”
“你在說什麼呀?”她皺着眉頭對他說,魔杖指着懸在半空中的砂鍋,“你們當然不能離開,你們在這兒是安全的!”
她說這話時的樣子很像韋斯萊夫人,哈利很高興後門這時開了,盧娜和迪安走了進來,頭發被雨水打濕了,手裡抱滿浮木。
“……還有小小的耳朵,”盧娜正說着,“有一點像河馬的,爸爸說,不過是紫色的,而且有毛。如果你想呼喚它們,必須哼歌,它們喜歡華爾茲,節奏不要太快……”
迪安看起來不大自在,朝哈利聳了聳肩,跟着盧娜走進餐廳兼客廳,羅恩和赫敏正在布置餐桌。哈利抓住機會回避了芙蓉的問題,抄起兩罐南瓜汁跟了過去。
“……如果你來我家,我可以給你看那隻獸角,爸爸寫信告訴我的,我還沒有看到呢,因為食死徒把我從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帶走了,我沒能回家過聖誕節。”盧娜說着,一邊和迪安把火續上。
“盧娜,我們告訴過你,”赫敏沖她叫道,“那個獸角爆炸了,它是毒角獸的角,不是彎角鼾獸的――”
“不,肯定是鼾獸的角,”盧娜不為所動地說,“爸爸告訴我的。到如今它可能已經變好了,知道嗎,它們會自我修複。”
赫敏搖了搖頭,繼續擺放叉子,這時比爾帶着奧利凡德先生走下樓梯。魔杖制作人看起來仍然異常虛弱,緊抓着比爾的手臂,比爾還提着個大箱子。
“我會想念您的,奧利凡德先生。”盧娜走到老人跟前說。
“我也會想念你,親愛的,”奧利凡德說,拍了拍她的肩膀,“在那個可怕的地方,你對我是一個莫大的安慰。”
“那麼,再會[18],奧利凡德先生。”芙蓉親了親他的雙頰說,“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帶一個包裹給比爾的穆麗爾姨婆?我還沒有把她的頭飾還給她呢。”
“很榮幸。”奧利凡德微鞠一躬說,“感謝你的盛情款待,這點回報不足挂齒。”
芙蓉取出一個磨破的天鵝絨箱子,打開給魔杖制作人看了一下,頭飾在低懸的吊燈下閃閃發光。
“月長石和鑽石,”拉環剛才悄悄走了進來,哈利沒有注意到,“我想是妖精做的吧?”
“巫師花錢買的。”比爾平靜地說。妖精迅速看了他一眼,目光鬼祟而含有挑戰意味。
大風刮着小屋的窗戶,比爾和奧利凡德朝着黑夜裡出發了。其他人擠在餐桌周圍,開始吃飯,胳膊碰着胳膊,幾乎沒有空間可以活動。旁邊壁爐裡的火焰噼啪作響。哈利注意到芙蓉幾乎沒吃東西,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窗戶。還好,他們剛吃完第一道菜,比爾就回來了,長發被風吹得纏在一起。
“一切都好。”他告訴芙蓉,“奧利凡德安頓好了,爸爸媽媽向大家問好,金妮說她愛你們。弗雷德和喬治讓穆麗爾姨婆很生氣,他們仍然在她的後屋承接貓頭鷹訂單業務。不過,歸還頭飾令她很高興,她說還以為被我們貪污掉了呢。”
“啊,你的姨婆她很可愛[19]。”芙蓉氣呼呼地說,一邊揮舞着魔杖使髒盤子在半空中摞在一起,她接住它們走出了房間。
“我爸爸做了一個頭飾,”盧娜說,“噢,實際上更像一個王冠。”
羅恩看到哈利的目光後咧嘴一笑,哈利知道他想起了在謝諾菲留斯家看到的滑稽頭飾。
“是的,他在試着重做失蹤的拉文克勞冠冕,他認為他已經确定了大多數主要成分,加上靈光翅膀後确實不一樣了――”
前門砰的一響,大家都轉過頭去,芙蓉驚恐地從廚房裡跑了出來。比爾跳了起來,用魔杖指着門口。哈利、羅恩和赫敏也是一樣。拉環悄悄地鑽到了桌子底下。
“是誰?”比爾喊道。
“是我,萊姆斯・盧平!”一個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喊道。哈利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出什麼事了?“我是狼人,我妻子叫尼法朵拉・唐克斯,你是貝殼小屋的保密人,告訴了我這個地址,叫我有緊急情況就過來!”
“盧平。”比爾咕哝道,跑過去擰開了門。
盧平跌進門内,臉色蒼白,裹着一件旅行鬥篷,灰白的頭發被風刮亂了。他站起來,環顧四周,确認屋裡有誰,然後大聲喊道:“是個男孩!我們給他起名叫泰德,用了朵拉父親的名字!”
赫敏尖叫起來。
“什麼――?唐克斯――唐克斯生了?”
“生了,生了!生了小寶寶!”盧平喊道。餐桌周圍一片歡呼聲和欣慰的歎息聲。赫敏和芙蓉都尖叫道:“恭喜恭喜!”羅恩說:“我的天哪,一個新生兒!”好像以前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似的。
“是的――是的――一個男孩。”盧平又說了一遍,似乎高興得飄飄然了。他大步走過來和哈利擁抱,格裡莫廣場地下室裡的那一幕好像從未發生過。
“你願意當教父嗎?”他松開哈利,問道。
“我――我?”哈利結結巴巴地說。
“對,是你,當然――朵拉完全同意,沒有人更合适了――”
“我――好的――天哪――”
哈利驚喜交加,激動得不知所措。現在比爾忙着去拿酒,芙蓉勸盧平同大家一起喝點。
“我不能待得太久,必須回去。”盧平說,沖着大家眉開眼笑,看上去比哈利見過的任何時候都年輕了好幾歲,“謝謝你,謝謝你,比爾。”
比爾很快就給所有的酒杯倒滿了酒,大家站了起來,高高地舉杯慶祝。
“為了泰德・萊姆斯・盧平,”盧平說,“一個正在成長的偉大巫師!”
“他長得像誰?”芙蓉問道。
“我認為他像朵拉,可是朵拉認為像我。頭發不多,剛出生時看上去是黑色的,但是我發誓一小時後就變成了姜黃色,很可能到我回去時就是金黃色了。安多米達說唐克斯出生第一天頭發就開始變色。”盧平把酒一飲而盡,“哦,再來點,再來一杯。”他笑眯眯地添了一句,比爾又給他加了酒。
狂風吹打着小屋,爐火跳躍着,噼啪作響,比爾很快又打開了一瓶酒。盧平帶來的消息似乎讓他們都忘記了自我,暫時從被困的狀态中釋放了出來:新生命誕生的信息令人振奮。惟有那個妖精似乎對突如其來的節日氣氛無動于衷,不一會兒就溜回他現在獨住的卧室去了。哈利原以為隻有他一個人注意到,忽然發現比爾的目光盯着妖精上了樓梯。
“不……不……我真的必須回去了。”盧平終于說道,謝絕了又一次斟酒。他站起身,将旅行鬥篷裹到身上。“再見,再見――過幾天我想辦法帶些照片來――他們知道我見到了你們,都會非常高興的――”
他系好鬥篷後開始道别,和女士們擁抱,和男士們握手,仍然眉開眼笑,返回了狂風呼嘯的黑夜裡。
“教父,哈利!”比爾說,他們幫着清理餐桌,一起走進了廚房,“真是榮幸啊!恭喜!”
哈利放下端着的空酒杯,比爾順手拉上了身後的門,隔開仍在大聲說話的其他人。盡管盧平已經離開,他們還在繼續慶祝。
“哈利,其實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小屋裡人太多,找這麼一個機會不容易。”
比爾猶豫了一下。
“哈利,你們和拉環在計劃着什麼事情。”
這是一個陳述,不是一個問句,哈利也就不必否認了。他隻是看着比爾,等待下文。
“我了解妖精,”比爾說,“我離開霍格沃茨後就一直為古靈閣工作。如果說巫師和妖精之間能有友誼的話,我有妖精朋友――或者至少,有我很了解也很喜歡的妖精。”比爾再次猶豫了一下,“哈利,你想從拉環那兒得到什麼,你又答應回報他什麼?”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哈利說,“對不起,比爾。”
廚房的門開了,芙蓉端着更多的空酒杯要進來。
“等一下,”比爾對她說,“就一會兒。”
她退了出去,他把門重新關上了。
“那麼我不得不說一句,”比爾接着說,“如果你和拉環訂了任何協議,尤其是如果那協議涉及财寶,你必須格外小心。妖精概念中的所有權、報酬和補償與人類的不同。”
哈利感到一陣不安,好像一條小蛇在他體内攪動。
“什麼意思?”他問。
“我們是在讨論另一種生物,”比爾說,“許多個世紀以來,巫師和妖精間的交往充滿矛盾――這些你都可以從魔法史中去了解。雙方都曾有過錯,我絕不會說巫師清白無辜。然而,一些妖精認為――古靈閣的妖精也許更容易認為:涉及金子和财寶時,巫師就不可信任,并且巫師不尊重妖精的所有權。”
“我尊重――”哈利說,但是比爾搖了搖頭。
“你不理解,哈利,沒人能夠理解,除非和妖精在一起生活過。對于妖精來說,任何一件東西的正當主人都是它的制造者,而不是購買者。凡是妖精制造的東西,在妖精看來,都理當歸他們所有。”
“但如果是買來――”
“――妖精們會認為那是付錢者租用的。他們最難接受的,就是妖精制作的東西由巫師傳給巫師。當頭飾在拉環眼皮下傳過時,你看到了他的臉色。他很不滿。我相信拉環會像他同類中的極端者一樣,認為原來的購買者死後,那東西就應該歸還給妖精。他們認為我們這樣習慣于占有妖精制造的東西,由巫師傳給巫師而不再付錢,比偷竊好不到哪裡去。”
哈利現在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他懷疑比爾猜到了更多的東西。
“我要說的,”比爾把手伸到廚房的門上,“就是你在對妖精做出承諾時要格外小心,哈利。對一個妖精食言要比闖進古靈閣更危險。”
“好的。”哈利說,比爾打開了門,“好的。謝謝。我會記在心上的。”
跟着比爾回到大家中間時,哈利突然産生了一個怪異的念頭,無疑是喝酒引起的。他覺得對于小泰德・盧平來說,自己正要變成一個像小天狼星布萊克一樣魯莽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