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色還未完全明亮,俠隐閣的大門尚還緊閉着,外面卻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叫喚聲,讓人覺得有些意外。
雖說這棟閣樓曾經輝煌過那麼一小段的時間,但現在早已物是人非,破敗不堪。
門外傳着聒噪之聲的家夥顯然不可能是有事前來委托的顧客,除此之外,也就是來看打架的人咯。
但有必要那麼早嗎?
淩有衣捂着臉勉強從床上爬起,眼眶已經有了黑眼圈,一夜的心事重重使得昨夜睡眠質量極差,本想着再多休息一會,可外頭的吵鬧聲已經不容許他繼續賴在床上。
一個籍籍無名,僅有兩儀下境的少年與一位三流門派弟子的對決,按理說不會引起太大的關注。
那能這麼早跑來俠隐閣呐喊助威的人是誰?淩有衣想了想,也就隻有華鋒手下的那幫狗腿子以及他的花癡迷妹了。
“不對不對,你看那些年輕弟子們各個眼含精光,鬥志飽滿,顯然是一群心存高遠的有志青年前來觀摩戰鬥,從中學習知識啊。”
淩閣主嘴角一抽,眼神白了身側說這話的木劍一眼,論高端黑,我隻服探花爺。
腰别酒葫蘆,提着木劍走下閣樓,他緩緩走至院子外打開大門,入眼是清一色穿着洞天派特制藍衣的少男少女,青澀的臉龐稚氣未脫,似乎空氣裡都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這些女弟子約莫都在十二三歲左右,此時圍在一起似小麻雀不停叽叽喳喳,相互讨論着一些話。
“今天終于能見着華師兄了,心裡好激動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一樣帥。”
“那當然啦,我們家的三師哥不但長得英俊,實力更是不凡,可惜就是為人高傲了些,平日在洞天派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天咱們能有幸能見到,全靠這棟樓裡的笨蛋。”
“你是在說我笨蛋嗎?”
淩閣主以一副從黑夜中爬起的惡鬼形象摳着鼻子看了眼那個說他笨蛋的小女孩,吓得門前十來位少男少女噤若寒蟬。
“小月别怕,我來保護你!”一個小男孩見勢不妙,踏步走到女孩的身前,伸手将她護在身後。
“哦?還有幫手。”淩有衣淡淡一笑,右手緊握探花爺,一劍朝他劈去,小男孩似沒料到他真的會出手。原本堅定的眼神瞬間被擊潰,右手顫抖不已,卻沒能将自己的劍拔出正面對抗,而是腳底一挪,朝側方躲避。
眼看淩有衣的木劍順勢就要劈到女孩的臉上,驚恐,絕望瞬間浮在她花容失色的臉龐,那好看的眼角已被淚水浸濕,卻不知是被吓得,還是被驚得。
淩有衣輕呼一口氣,當然不會真的傷害他們,緩緩将探花爺收回,目光斜瞥着那名臨陣退縮的小男孩,不見絲毫情緒。
“如果你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就不要輕言保護二字了。”
小男孩低着頭,滿臉羞愧。
“外頭天冷,你們幾個先進來吧,不過閣裡沒什麼吃的,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他轉過身,留下一個略顯滄桑的背影。
一位青衫少女站在遠處瞧着這一幕,掩嘴笑道:“有衣哥哥就知道欺負小朋友。”
慕甯捏了捏她的鼻子,提醒道:“那些弟子都比你的年紀大呢,青梅。”
李青梅一聽不高興了,嘟嘴哼道:“那又如何,就算他們一起上也打不過我!這麼弱,還能不是小朋友嘛。
一襲白衣勝雪,畫着淡妝的慕甯知曉自己說不過李青梅這個小魔頭,一雙秋水眸子望着遠方淩有衣離開的背影,幾乎望眼欲穿。
“有衣,真的是你!”
她并不知道淩有衣長什麼模樣,但就一句話,她已确信那位提着木劍的少年正是他。
他的信中總是這樣寫道。
“慕甯,最近過得還好嗎?近來天氣入冬了,别光顧着跟慕伯伯堆雪人,記得多穿些衣服,你不練武,很容易着涼的。哎,可惜我不會縫衣服,不然肯定幫你做一件。哦,對了,今天我又去三樓門口用火燒門試了試,結果那扇破門跟個臭石頭一樣,就是打不開,我在想等我到八十歲變成老爺爺的時候,那扇大門會不會因為受不了我長時間的折磨自己打開,哈哈。”
“慕甯,我想要瘋了,今天真是倒黴的一天,從早到晚陪着仇蕭大哥下了十盤圍棋,我竟然全都輸了,說起來也奇怪,明明感覺自己的棋都要包圍住他了,結果總是差一步被他先吃掉,這玩意實在太難學了,不過挺好玩的,以後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
“嚯嚯嚯,今天老爹去一個叫墨武門的宗門完成了一項委托,他們很大方地給了本劍法秘籍作為報酬,老爹已經将它轉手贈給我了,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一名劍客了,慕甯啊,總有一天,我會昂首挺兇的拿起劍守護這座俠隐閣的,嘿嘿,别生氣,當然也會保護你的啦!”
你所說的故事,你所待的地方,永遠都與這座閣樓有關。
“那些信我都還留着呢。”慕甯淺淺一笑,露出兩頰迷人的梨渦,望着大門上方那塊布滿灰塵,幾欲墜落的牌匾,眼神迷離,帶有些欣慰,又帶有些感慨道:“為了它,你一定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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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派的年輕弟子們入閣後左右張望了兩眼,看着這般蕭條落魄的院子多多少少都心生嫌棄,然而自從見識過淩閣主的蠻橫不講理後,幾個小孩子可算是怕了,即便有苦也不敢表露出來。
十幾人一齊堆紮到涼亭下默不作聲,不停在心中祈禱:“華師兄快來拯救我們吧。”
淩閣主看着那幫小家夥一個個繃着臉便秘的模樣,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面對即将而來的強敵,他倒沒顯得一絲忐忑不安,而是異常平靜。
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放松身子躺在草坪中望着湛藍的天空,幾朵白雲緩緩飄着,悠哉悠哉的,怎麼着,都不像大戰一觸即發的模樣。
“你倒是一點不緊張。”探花爺表示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倒是熱熱身啊,年輕人。
淩有衣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臨時抱佛腳雖然有時會有奇效,但是為了這一戰,我已經準備了足足半年,該努力的也都努力,該争取的也都争取了,好不容易有這麼一段閑暇的片刻,放松一些,坦然面對不是更好。”
探花爺哼道:“你小子體内的玄力流動分明躁動不安,跟本大爺就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
淩有衣被人拆穿,尴尬一笑:“這都是自我療法。”
嗖!
樹葉飛舞,忽地一道狂風掠過,一道白影瞬息自門外邁入俠隐閣,洞天派三弟子華鋒,終于來了!
“華師兄,華師兄來了!”
涼亭下的年輕弟子們炸開了鍋,一個個伸着脖子望向眼前白衣飄飄的帥氣男子,眸中皆是崇拜。
然而有一點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場在他們看來本該毫無懸念的一戰,如今卻莫名感到不安,隐然會是場龍争虎鬥。
“正主總算來了。”淩有衣提着劍站起,望着華鋒,好似已經期待了很久。
華鋒也注意到了他,挑眉道:“你就是俠隐閣的淩有衣?”
“正是本閣主。”淩有衣絲毫不畏地說道。
“閣主?呵呵。”華鋒将狹長的鳳眼眯起,譏笑道:“我想過了今天,你就不再會有這個稱呼了。”
“是嗎?”淩有衣把探花爺擱在肩頭,正色道:“不管這個稱呼能不能保住,開打之前,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
“如果我赢了,你們洞天派需給我三千九百八十兩白銀!”
“哈?”
洞天派的小弟子們險些摔倒,大俠你的節操呢?不要整我們呀,剛才還覺得會是場龍争虎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