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茂密的梣樹下,烏迩翹着二郎腿躺在藤椅上享受靜谧祥和的清晨,他閉目凝神養息,手中不忘撫摸着柔順白胡須,有時想着想着嘴角微微揚起,眉飛色舞,絲毫不受從葉隙間傾瀉的光斑影響,閑情自在之态可見他心情正好。
推開那扇厚重且清香撲面的門,長天精神頹廢地從屋内走出,靜默幾秒後在樹下找個地方依靠坐下,開始對着如畫的風景發呆,遠處濃霧萦繞的群山,近處潺潺流動的溪流,陽光和煦。
漸漸地,他困意襲來,眼皮子耷拉很快就睡着了。木頭身軀在清爽晨風的沐浴下,泛出生息綠光,從空氣呼吸純淨因子,與那棵高大的梣樹建立起奇妙的鍊接,光合作用由此啟動連鎖反應,源源不斷給他補給缺失的能量。當然他本人對此并不知情,盡情享受這一刻睡眠的美妙純屬生理需求。
烏迩目光慈祥地看着這小子,沒有吵醒他,繼續閉目養息。兩人就這樣和平共處了這段難得的時光。
這裡和真實世界不一樣,要說哪裡不同,山光水色皆是各異,其中兩邊蘊含魔能比例差距極大。在這裡沒辦法自由自在從環境獲取魔能因子,釋放魔法是個很大的難題。放眼望去,一切事物那麼天然自成,俨然是一個沒有魔力污染的原生世界,花草樹木相生相息,魚蟲鳥獸天生地養。
地獄磨練關卡空間,名字挺唬人,倒沒見識到所謂恐怖的地獄,隻有一個脾氣古怪,發作起來足以讓你抓狂的更年期老頭子,分分鐘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醒醒!該起來砍柴挑水。”
“有沒有搞錯,這種事情你自己不會做嗎?”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誰管你!”
長天睡眼惺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無視烏迩手中的拐杖,稍微挪動身子換個位置繼續小憩。他從沒睡得如此舒适,連呼吸都覺得通暢無堵,懶惰因子散布全身心,從頭到腳都是惬意的感覺。
啪啦一聲,茶水飛濺打在他身上,燙得他彈跳起來,氣急敗壞地怒視這個壞老頭,半響才咬牙切齒吐出一句算你狠,氣焰被打壓得一點不剩。
烏迩撫摸胡須,晃着藤椅斜視他說道:“你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一味亂隻會自取滅亡!”
長天搖搖晃晃站起來,扶着樹幹呵呵一笑:“你管那麼寬幹嘛?糟老頭,你什麼時候将我和雲縱大哥從這裡解放?老挂着一條難看的灰魔法石吊墜,走路都不爽。”
“哦,這麼想離開這裡?”烏迩緩緩睜開睡眼,懶懶地回應。
“那破第二試煉早已被凱撒搞砸,你何必苦苦揪得我們不放?這于你有何益處……”長天就是想不明白這古怪的糟老頭腦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錯,非要和自己死磕到底。
“那好……”烏迩撫摸胡子的動作忽然定格。
“這麼說你答應放過我們了?”長天試探性穩住自己情緒,不抱奢望。
“那好,剛剛我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不打算讓你大白天做夢。”烏迩撲騰化為一縷青煙從眼前消失,留下長天獨自在風中淩亂,這還要不要砍柴挑水?按照糟老頭的性情,接下來突發狀況遠比上次赤裸上身在暴風雨揮劍要來的可怕。
“就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長天心灰意冷地聳聳肩,四十五度擡頭仰望天空。
現實世界,某處荒無人煙的赤山野嶺,老小孩帶領着一群小個子歡脫地跋山涉水,趁着清晨霧水沉寂之際,抵達吉格斯口中所說的地點,皿櫻山。
鮮紅如皿的岩楓樹滿山坡遍野,是這裡唯一靓麗的風景。除此之外,一抹清新的綠已然絕迹,被地表高溫炙烤通紅的岩石留不住青苔,幹燥無情奪走了僅存的結晶水,唯有龜裂的縫隙密密麻麻。這裡環境極其惡劣,水分蒸發速度超乎你的想象,一不小心就會嚴重脫水。
好在來之前,雷歐隊長萬事俱備,不但儲備充足的水袋,而且從裝着打扮上以抵禦炎熱為主,隔熱的衣物是最好不過的必備品。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覺得咽幹口燥,發着高燒的皮膚腫脹難受,随處可見顆粒狀煙霧從地表溢出,空氣被烘烤得熱浪沖天,彌漫着一股各種礦物質焚燒的刺鼻氣味……皿櫻山腳下,沒什麼絕處逢生的生命奇迹。
雲縱拼命地揉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雷歐隊長,這裡一點也不好玩!”
雷歐隊長對着身後那些矮人鑄造師作了個手勢,向他們下達當即解散、兩三人組成一小隊行動的命令,争取在短時間内就地搜索皿櫻山範圍區域内任何一處可能有赤焰石的地方。随後他從萬能小背包掏出水袋遞給雲縱,環顧周邊情況發出詢問:“大王子,我們要不要登山,到皿櫻山巅看看岩漿河的源頭?”
雲縱早已饑渴難耐,接過水袋一飲而盡,氣喘籲籲地搖頭:“這山好高,地面也好熱。”
待命在雷歐隊長身後的小矮人喬茲身上最明顯的特征是綁着一條深紅色的斜紋頭紗,背上扛着一把黑色彎勾斧子,圓鼓鼓的啤酒肚讓他精神抖擻,手握魔法眺望遠鏡偵測山巅,貌似有所發現,急忙報道:“雷歐隊長,上面好像有一個人影!”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雷歐隊長深呼吸一口氣,仰望皿櫻山巅什麼也沒看到。
“哪怕隻有一瞬間,也逃不過喬茲我的眼睛,的确有人影一閃而過,對方肯定發現我們了。”喬茲兇有成竹地拍拍肚子,小小的人兒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
“如果是真的,那就得小心行事了。立即給正在行動的大夥傳達緊急命令,注意未知敵人,盡快完成任務在這裡集合。”雷歐隊長這才明白吉格斯最後一句話何意,原來是讓他們小心那些隐蔽山林的怪物,抑或是跟蹤他們的他方勢力。
“我們走吧!”喬茲在前面開路,準備登山。
“我一定要加油,讓弟弟大吃一驚。”雲縱暗自為自己打氣,跟上雷歐隊長的腳步。
“皿櫻山巅,岩楓之地,扼殺生命的炎熱地獄。我倒要看看這岩漿河的源頭是什麼……”雷歐隊長興緻勃勃,因為這麼多年他實在想不通一片懸浮在半空中的大地何以流出岩漿,帕米島千百年來從未見過活火山噴發,而岩漿這種物質原本就是來自地心深處的高壓産物,這裡所存在的另類境地仿若一團令人震撼的不解之謎。
巍峨的皿櫻山腳下,地表氣消霧散,霎時滿山峭壁生輝,掩映着各種離奇怪石形成的天然藝術品。
他們一路走來盡是陡峭崎岖的山路,原不知這裡地貌如何,現在看來,真的是臨近天山禁區最惡劣邊緣地形的一個絕無僅有之處,遠處大片赤紅濃郁的,是看不到盡頭的岩漿河,以及融化狀态的地面。
可即便再怎麼絕望的境地,也不可能一個生命都沒有,至少耐熱細菌這類最喜歡高溫環境。
熱汗淋漓的雲縱目光犀利,下一秒意外歡呼雀躍地将雷歐隊長舉高高,并用一種期待誇獎的表情把自己發現的未知生物指給他看,然而後者發懵地沒有直接回應,待雷歐隊長看清龐然大物的真面目,差點被吓得眉毛掉了。
巨岩般龐大的紅色身軀盡是裂縫,裂縫相連相通之處岩漿流動,不斷燃燒火山灰皮膚釋放出高熱,頓時熱浪蒸騰形成緻命的防護罩。這家夥不出所料應該是生活在岩漿河附近的席多洛特,它正在酣睡……雷恩隊長攝手攝腳,有所拘束地給喬茲一個眼神,小心行事不要吵醒這個怪物。可他忘了與他同行的雲縱王子智商不高,明目張膽撿起一個石頭去砸人家,想阻止也晚了。
啪啦滾嗤……碎石不偏不倚落在席多洛特的腦袋上,叮咚咣當地從它臉上滑落,打在蜷縮的爪子上,連環動靜看得兩個小矮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席多洛特的紅色熔岩流體殼忽然冒出大量煙霧,很快它就睜開眼睛,怒視着他們三個人,前足不斷踩地揚起恐怖的火山灰,發出震耳發聩的撕裂聲音:“區區人類竟敢闖入我的領地,公然用石頭砸我?看來最近想要泡岩漿的人可不少呢!”
這怪物僅是頓足,地面就跟脆弱的木闆似的上下搖晃,飛沙走石,熱氣翻滾。
雷歐隊長說什麼也顧不上解釋,拉起雲縱王子撒腿就往後撤退,再晚幾秒就掉進方才那崩裂的深坑,下面岩縫崩裂流出的紅色液體一下子吞噬土塊,擴大坍塌範圍。
好險!自然系遠古種繪靈無愧是岩漿神獸,要是它動真格,我們恐怕今日就得葬身在此處……不行,得想點法子說服席多洛特。雷恩隊長憑着過人的敏銳和果斷的判斷,左穿右閃尋到岩質相對堅硬的落腳點,整頓這邊三個人的情緒後,才抽空應付席多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