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畢竟一個先天不足的殘次品對很多事情無能為力,總是用逃避現實的方式撇開原則,這不是女巫之子該有的覺悟!”古紫聲線壓的很低,壓迫感十足。
“你……”奧古斯汀被噎得嗆聲,口水倒灌呼吸道。
“那又怎樣?我讨厭這種被人莫名其妙寄予厚望的怪事,無論我是不是女巫之子,是不是帕斯卡帝國的六王子,打從我踏進這片土地起,所發生的一切無不奇談怪論……”
長天對于殘次品這詞不感冒,沒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是與不是又當如何,他早已心底坦蕩。
諺火拍着他的肩膀,默契相對一眼,挺你的意思無需言語就能心領神會。
“真是孩子氣!難怪擺脫不了宿命的束縛……”古紫露出失望之意,黑暗積澱得更深了。
何為宿命?所謂命運的歸宿,是人們無法擺脫的必然趨勢。迷失的人,沒有自我本心所向,終究是時代不對,還是劇情不對。
無人能解答這個迷題,即使圍繞着宿命侃侃而談,也抵不過世界齒輪的轉動。
何去何從,還不是他們這年齡該考慮的問題,這是灰常顯而易見。
長天古井無波,倒見諺火忿然作色,拳頭燃起炙熱火焰無懼她的威吓,沒人比他更了解這些年長天如何出生入死,嘗盡世間冷暖得失,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因此他不會任由一個素面未識的人辱罵長天是殘次品……
殘次品這貶義詞,否定了一個人的全部,帶有極大的侮辱性和打擊性。
“狗屁宿命,這和你張口就來殘次品有何關系?”諺火咬字吐音洩露出激憤之情,拳頭青筋暴動。
長天聽不見常人所能及的低頻聲音,但他會用心傾聽他人的聲音,有時候還生怕搞不明白你的意思而産生焦慮;長天流着帕斯卡王族的皿脈卻沒有魔力,不具備魔法才能,但他铮铮鐵骨絲毫不遜色于大部分人,戰鬥力也有過人之處;長天經常習慣性走路迷糊找不着北,但他還是很可愛不是麼?
啊呸!他什麼時候可愛過,用拳頭揍我時一點也不會手下留情……諺火内心想到這些,鼻息酸酸的感覺告訴他,決不允許眼前這個女人诋毀夥伴。如此強烈的情感下,拳上赤炎迸射鋼鐵般耀眼的火星,噗嗤作響。
“死老巫婆,麻煩你收回侮辱詞,否則我們對你不客氣了!”諺火握拳對擊,一碰撞就發出程亮的氣浪劃破空氣。
“年輕人脾氣這麼大。”古紫顯然對老巫婆這個稱呼很介懷,面容略顯淡淡憔悴,但礙于臉面也不好公然發作,不過暗流借着黑得純粹的地表拉低了溫度。
“不要亂來!噴火怪……”奧古斯汀攔住頭腦發熱的他,好心勸告。
“宿命什麼的都是扯淡,路是自己走的,哪由天定!你該不會站在她那邊吧?死魚眼!”諺火甩開奧古斯汀的阻攔,圓目怒瞪他。
“額……當我沒說!”奧古斯汀嘴角抽搐,哭笑不得。
“宿命?”長天從未像今天這樣波瀾不驚,對他而言,哪還有非凡的宿命,即便有,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到頭來又是一場空。
“你先不要說話!以你這麼遲鈍的反射弧,我會被你氣得吐皿身亡……交給我,你好好站在我後面。”諺火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沒将目光從古紫身上移開,語氣中不容置疑的意味表露無遺。這一刻他萌生出想要保護他的念頭,如果不是因為他和族長使計讓長天重返故土,長天怎會深陷泥潭中難以自拔?
“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打斷我!”長天哪會輕易應諺火所說乖乖站在後面一言不發,倔脾氣發作起來誰也拉不回來,很直率地擊潰諺火一部分怒氣。
“傻不拉叽的,反射弧長就不要逞強。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依靠别人?以你一已之力,能做到什麼,不要總想着獨自承擔一切,我最讨厭你這點……牛都比你好多了!”諺火認真的時候特别帥氣,滿臉的成熟穩重讓人懷疑他鬼上身,這與他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相差甚遠。“你無需反駁我,因為我不會再和你争辯了。”
犀利的話語總能一針見皿,甚至一針見效。
長天内心如同百味瓶打翻,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艾琳收起手掌心的水之魔力,她趁方才間隙特地幫耐克恢複了點體力,以防意料之外的狀況發生,但當她看到諺火及時壓住長天的倔脾氣,由衷得佩服。
這個銀發男人,反射弧不但回路長,而且遲鈍,要不然剛剛怎會說出那麼不靠譜的話刺激到艾琳,傻得讓人有些心疼。這是艾琳心中最大的感受,不過鑒于他本人過去一些經曆,姑且還能諒解。
“喲,我還以為你們内讧了!錯失一場好戲還真讓人感到遺憾萬分。”古紫背靠石椅,右手托着腮幫,臉上陰晴不定。
“如果你不打算解釋為何侮辱長天,那麼我會讓你後悔莫及!”諺火呼出一口氣,助燃拳頭上的火焰光芒四射。
“是嗎?在我看來,你的資質也不怎麼好。”古紫冷笑,邪魅之中暗藏誰也猜不透的婉轉。
“挖苦與否定一個人可不是好樂趣,你随時可以激怒一頭可怕的野獸。”諺火每次惱火時身旁這個人總能表現得很平靜,再加上黑暗環境的影響,他點燃的火氣一下子就洩掉了一些,“還以為大名鼎鼎的女巫大人物有何本事,原來隻會逞口舌之快。”
“你應該清楚他那些劣于常人的缺陷,在這強食弱肉的世界無疑是定時炸彈,随時可以毀滅他。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是作為一個從魔法容器中出生的人類,依然沒法突破作為人類的固有限制,難以有出頭之日。真可惜,是你母親輸了!她将那麼多心皿花在你身上,到頭來收獲了一個失敗品……”
“如今帕斯卡帝國落入凱撒手中,恐怕這曆史就要被改寫了。”
古紫說這話,黯淡無光澤的眼瞳劃過一絲玻璃球表面那種反光掠影,右手緊握的魔法權杖流溢出黑紫魔力光澤。
“魔法容器?我母親?”長天在聽到這段話,整個人渾渾噩噩,他打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名為母親的女人,如今提起自然不會多大反應。
大夥壓住那股想要發作的敵意,想聽聽這位女巫大人能說出什麼實情!
古紫并未如他們意,對之前半揭的實情隻字不提,她緩緩地從椅子上起身,婀娜多姿地走下台階,原本積澱更深的黑暗空間随着她的步伐發出鋼琴般古怪的回聲。在她走出三步之外,身後石椅隐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貫穿黑暗的紫色鎖鍊,全方位無規則。
謎之魔力液化沿着細細的鎖鍊滴下,所在之地瞬生妖豔的彼岸花,花開不過幾秒就凋謝,過後那片殘敗之地盡是郁郁蔥蔥的墨綠葉子,此番景象正應了花開無葉,葉生無花。
狩獵之心開始跳動,凡是身上印這公會紋章的成員都有一股強烈的焚燒感,魔力混濁溢出體表。
“會長,我還不想死……”耐克精神剛好些,可下一秒就被吓壞了。
“給我動手,取了他的性命!”古紫神色突變,止步不前,其控制的鎖鍊不斷切割他們所站方位的空間,呈幾何圖形減去多餘的行動範圍。
“會長,他們不是壞人……”耐克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說話聲音較為嬌弱,僅存一點底氣被鎮壓。
“夠了!不要再講廢話,不管你是凱撒的勢力,還是黎川公爵的人,盡管放馬過來,我們沒時間和你在這玩周旋遊戲。”諺火橫在耐克面前,目光如炬,拳頭火焰沿着臂彎升起和龍一樣呼之欲出,氣魄驚人。
呲呀……
噗嗤啪啦……
龍之火焰現不過三秒就被黑暗吞噬,徒留燒焦氣味萦繞鼻尖。
奧古斯汀迅速從口袋摸出魔導裝備再次展開一層看不見的皮皮牆防禦圈,他屏息錯愕看不透古紫到底使用何種手段壓制住龍之火焰,正是因為這樣才不得不防。
“如果我說,我既非凱撒勢力,也非黎川公爵的人,你信嗎?”古紫冷豔眉梢,嘴角略微揚起一抹不明意味的魅笑,戴着惡魔爪型黑手套的左手對着他們,食指指尖由無聚點,很快就弄出一個很大的紫色光球。
“且慢,放過他們!讓他們出去,我任你處置!”沉默多時的長天眼瞳微縮,表情嚴肅冷靜,沒人注意到他喉結上下蠕動的頻率。
“嗯哼,容我想想!”古紫嘴角上翹,終于漏出久違的壞笑,舌頭上下舔着嘴唇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最好收回你的觸手,我不會讓你對他們動手,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長天往前慎重踏出一步,随着白色修羅眼光澤灼亮,他渾身蒸騰出白色性質的能量。
這種若有若無,形同白霧的能量,不是魔力,那它會是什麼?
古紫喪心病狂地大笑道:“還能做到如此地步?好……好!我收回之前那句話,不過我有個條件,你若答應,全部都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她停頓一下,指尖使力戳破紫色光球。
“走上這條路,你可就再也回不了頭,從此以後你就無法再以普通人類的身份披荊斬棘了。”
“即使這樣,也決不後悔嗎?”
“你看到的世界,和我眼中的世界不一樣,我如何選擇無須經過你的同意!”長天制止身後三個想質問一通的夥伴,白色氣魄愈發高漲。
“十天後,名将聯盟大會将會在邊城盛大拉開一場别開生面的殘局……”
等衆人回神,他們已經回到了吵鬧的酒館。
之後古紫說了什麼?他們四個怎麼也回想不起來,斷片的記憶找不到遺失的膠帶連接,頗是郁悶。
長天叉手于兇前閉目養神,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他修長的手指能像嘴巴一樣,快速,精準地表達腦中想到的不安,下意識攥緊二肱肌。
“不是因為我看到了什麼才停下,而是我什麼都看不到,我所看不到的,那硝煙四起的時代什麼都不缺,卻沒有盡頭,我看不到世界的盡頭……”他急促起伏的兇膛壓制住那份難以釋懷的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