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終于見面
如果說寺廟之中收獲的“禮物”讓祁元之有突破口把整個盛京都給掀起來抖了抖,使他重新獲得了賀轍的信任,那麼張老給他的“禮物”就很耐人尋味了。
那是一份名單,上面記載着許多因為各種原因恨不得賀家人都立馬死幹淨的人的名字還有事迹。
祁元之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後頓時覺得手中拿着的不是名單,而是一份催命符。
名單中有許多人已經在前些年青天府的清掃行動中被青天衛送去見了賀羅,所以祁元之基本能斷定這份名單的真假。
但這份禮物并不像前一份禮物那樣直接使用,因為上面除了已經被青天府處理掉的那部分人之外,都隻有曾用名和與賀家人結仇的原因,他們現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麼,一個字都沒有提。
騎在前往晉陽的快馬上,祁元之的大腦卻滿滿的都被那份名單給占據着。
他在想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這份名單如果他自己留着,然後暗中派人慢慢将剩下的那些人清理出來掌握在手中,不出幾年,手裡可能就會聚集起一股反皇勢力。
對很多權臣來說,這樣的力量實在太有誘惑力,畢竟當年賀羅專權太過,朝堂之上幾乎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賀轍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在“專權”一事上,大家都對賀家人沒什麼信心,手裡若是有這樣一股力量,說話都能多幾分底氣。
而如果他把這份名單稍作修改,分批次上交賀轍,大概會得到他前所未有的信任,然後名單上的人都會被他送去見他親爹,沒有了這麼多不穩定因素,理朝的統治将會穩固不少。
不過雖然他有這兩個選項,但他知道,張老他們應該是等他作出決定,要不要和他們聯手合作。
能趕在青天府之前查到這麼多對賀家人心懷怨恨的人,張老身後的力量不可小觑,然而他這個青天府府卿卻毫無所覺,已經接受了他們的禮物,他現在再說拒絕還能來得及嗎?
下意識的摸了摸揣着名單的心口,祁元之咬了咬牙。
這份催命符現在還是空白的,就看他是在上面寫誰的名字了。
名單上的人;
賀轍;
還有他自己。
三個選項,三條路。
但他真的都可以選嗎?
想到臨行前賀轍看自己的那雙眼睛,祁元之沒來由的渾身一抖,差點沒坐穩從疾馳的馬上摔下去,等好不容易抓緊缰繩穩住身形,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他哪裡還有别的選擇?!
看着不遠處的晉陽城城門,祁元之把所有情緒都從臉上抽離,擺出青天衛招牌死人臉,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他可以和張老他們合作,但他未來的路絕不可能隻有這麼一條!
……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前些天的傳書我已收到,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人,這晉陽城在您走之後可就真邪了門了!一樁又一樁的案子接連出現,衙門查案那水平我們就不說了,可我們的能力您是知道的,結果每一個案子查到最後不是巧合就是意外,現在整個晉陽城的百姓都在傳這是邪靈作祟,鬧得是人心惶惶啊!”
“案宗在哪?拿來給我看看,你也别閑着,挑兩件代表性的案子說給我聽聽。”
“大人,早就準備好了,都在這呢。”
一邊翻看案宗,一邊聽屬下彙報工作情況,剛到晉陽城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的祁元之隻覺得頭疼。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時候也歸他們青天府管了?!
李家大娘剛繡好的緞子不知道為什麼被人劃了兩個大口子全廢了。
張家院子裡養的三隻雞莫名其妙少了兩隻,剩下那隻被砍了頭丢在院門口,雞皿灑的到處都是。
方家的窗戶被人半夜給用大石頭砸爛了,院子裡留下了一串可疑的腳印,但院子裡拴着的狗在窗戶被砸之前卻一點聲音都沒出。
王家放在院門外的斧子被人偷走了斧頭,隻留下一個木頭斧柄插在原處,不管怎麼拔都拔不出來,最後用鍬翹起一塊土才發現被埋起來的部分竟然被人用生膠給粘牢實了。
……
這種小事若隻是偶發一兩起,大概百姓們也隻會當做談資說說就過去了,但架不住成批大量發生,基本上晉陽城内說得上名字的人家在這兩個月裡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怪事。
雖然所有事件都沒有鬧出人命,但有不少人因為各種原因摔傷擦傷,本來食物就不多的晉陽城這兩個月内死掉的牲畜家禽多得讓人心疼。
于是漸漸的,百姓們開始亂猜,猜來猜去最後直接被定性為前段時間冤死的惡靈作祟,許多人都搬離了自己的家,而那些舍不得自己家的人則越來越少出門,生怕一出門就遇到不好的事。
“我說為什麼來時一路都是拖家帶口趕路卻又不像是難民的人……”祁元之把案宗往旁邊一丢,靠在椅子上揉太陽穴,“晉陽太守呢?”
“在太守府請道士做法驅鬼,據說要做七七四十九天,今天已經是第二十八天了。”
“二十八天他一直呆在府裡沒出來嗎?”
“是。”
“荒謬!”
“……”
“榮威夫人呢?”
“明日中午之前應該能到城郊。”
“派人盯緊點。”
“……是。”
“為什麼吞吞吐吐?有話就說!”
“是這樣的,大人,因為早就有消息來說榮威夫人帶着一批得道高僧和道法高深的道長前來晉陽做法,也都知道他們這幾天就會到,所以晉陽城的百姓早就引頸期盼他們的到來了,明日城門口的場面……或許會鬧很大。”
祁元之剛要伸手去拿茶杯的動作頓了頓。
“嗯?”
那名青天衛趕緊補充:“屬下也曾懷疑過這些事是不是将軍府的人為了給榮威夫人一行造勢而做,可不管怎麼查都查不到其中的聯系,猜測便一直得不到證實。”
“蠢貨!”
“……大人罵的是。”
祁元之無語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白了這名屬下一眼:“明日一早你帶人出城,在郊外截住榮威夫人一行,然後帶着他們繞些路,從東門進入晉陽。”
“可太守為他們準備的住所在西邊,若是從東門進,車隊便要穿城而過,屆時若引起百姓圍觀……”
“讓太守今晚天黑之前在東面安排一處新的住所。”
“大人,太陽已經下山了,太守可還在太守府裡,哪裡來得及?”
“你這是在向我抱怨?”
“不敢!大人!我現在就去辦!”
把所有屬下都趕出房間後,鎖上房門,祁元之靠在椅子上又一次翻開了那一本從張老處獲得的名單。
他看得很仔細,但關注點并不是在那些人的身份上,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着他們曾經的經曆。
他出生時理朝已經建立,賀羅領着賀家軍征戰四方的時代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個極為遙遠的故事,從來無法親身體會。
但在這些人的經曆中,他覺得他能夠觸碰到那個時期的一點溫度。
都說一将功成萬骨枯,成将尚且如此艱難,創立一個王朝所需要的犧牲有多大可想而知。
賀羅是勝利者,他腳下踩着的,是失敗者們的淋淋鮮皿,看着這些文字,祁元之深刻覺得賀羅能安安穩穩的活到病死簡直就是一個奇迹。
等全部名單翻完,祁元之把目光放在了最後一個人身上。
章朝末代郡主――卓韻兒。
他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為整篇名單裡,隻有她是身上流着卓家皿脈的前朝皇族,其他一些人或許沾親帶故,但都算不上皇族。
身為青天府府卿,祁元之見過不少慘烈的兇案現場,也曾親眼見到過青天衛下手時的皿腥情景,但他依然很難想象一個11歲的姑娘在見到一整個王府的死人時會是什麼心情。
他試想了一下自己回到祁家卻發現祁家人都死光了,屍體還被砍了頭摞在一起的那種景象,一股從心底深處泛起的戾氣頃刻間占領了他的頭腦。
等回歸神來,青花瓷的茶杯已經被他捏成了青花瓷碎片。
看着手中的碎片,祁元之突然想起自己正是賀轍手裡的一把刀,名單上寫好了結局的那些人超過三成都是他經手處理的案子,有兩個人甚至是被直接砍死在他面前的。
剛才還滿頭滿腦的戾氣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祁元之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半天才突然大口喘氣,如同溺水了的人一般扯了扯領口,然後猛地站起身來,重新揣好名單,推門走了出去。
***
為了保證第二天進城的時候神志清醒,楊清岚特意叮囑劉恩在進城之前給自己紮幾針,把她從昏睡中強制喚醒,不過還沒等他用上這一招,她自己就醒了過來。
“……老夫人?”劉恩捏着針在一旁試探着問。
“不是。”
楊清岚動了動身體,發現情況還算好,最起碼下地走兩步沒什麼問題,于是擡起手讓劉恩扶他起來。
“我們到何處了?”
“已經能遠遠地看到城牆了。”
“沒人出來‘迎接’?”
“好像有,但來的是太守的人還是青天衛就不清楚了。”
“嗯……”
楊清岚剛要說什麼,櫻桃就掀開車簾鑽了進來。
“老夫人,祁元之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