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來了......”
白叔站在病床旁邊,看見撥開人群走進來的女孩兒,聲音已經完全哽咽。
高心瑜整個人端坐在病房裡唯一一張椅子上,低眸瞧着已經沒有睜開過眼睛的男人,聞言頭也沒有擡起來。
舒未的淚水随着寂靜的空氣一滴一滴,瘋狂砸在雌黃的瓷磚上,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她想再喊一句爸,可是張開嘴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響。
就那麼站着,瞧着,看着,她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有那麼希望舒岩能夠醒來再看她一眼,哪怕,罵她也好醢。
過了許久,一直低頭的高心瑜才緩緩開口,“老白。”
微顫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任何膽怯失控的情緒。
白管家聞言點了點頭,隻此一句便心領神會,直接轉了身,定了定神禮貌又堅定道,”謝謝各位來送我們家老爺一程,明天上午我們會在舒家為老爺最後踐行,現在還麻煩各位先行離開,謝謝。”
.......
人群散去,空蕩的房間裡霎時隻剩舒未和高心瑜,還有已經沒有任何呼吸迹象的舒岩。
“過來,給你爸擦把臉,送送他吧。缇”
女人威嚴的樣子已經很多年未見,舒未内心的裂口好似又被扯開了一些。
點了點頭,女孩兒擡手抹掉自己的眼淚,走上前,拿過白管家之前已經準備好的毛巾,轉身走進廁所,用溫水搓了搓再重重地擰幹。
因為走得急,所以老人的眉頭還微蹙着,似乎是停留在了他最痛苦的那個時候。
舒未的指尖撚着打濕的毛巾,沿着老人已經不複當年的面孔,一寸一寸肌膚輕輕拭過,神态專注認真,全程一言不發。
高心瑜就那麼坐着看着自己的女兒,直到舒未擦拭結束,她都沒有移開眼光。
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這個夜晚太難熬,生生把她們母女的心掰開來,灌入毒藥,劇痛入骨。
雖然家裡的事情和舒岩的葬禮白管家全程負責,可是高心瑜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還是回了舒家,留下不肯離去的舒未在病房裡陪着舒岩最後一晚。
舒未坐在高心瑜原先坐着的椅子上,輕輕握着老人已經開始僵硬毫無溫度的手,柔軟的臉頰貼在老人的手背上,低低喃語:“爸......爸......”
一遍一遍地喚着,卻沒有辦法再多說些什麼。
她其實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可是具體要從哪一件,哪一句講起,她在這個時候竟然毫無頭緒。
想要痛快大哭一場又沒力氣,細細揣着又覺着快要透不過氣,這樣無措的情緒反複折磨着她,已經快要瘋了。
縮緊身驅用另外一隻手擁住舒岩的腰,女孩兒把臉埋在老人手邊的床單裡,用牙咬着床褥......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了過來,舒未沒有一會便感覺到了有人在撫摸她的頭頂。
“霍銘哲。”
女人沒有擡頭,維持着原姿勢,聲音冷硬到不行,“把手拿開。”
他們其實已經和解了,隻是對于這麼親昵的姿态,她依舊反感。
男人蹙眉,沒有把手拿開,而是沉沉道,“他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
是啊,其實這麼明顯,誰看不出來呢。
明明是一起去度蜜月的,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卻孤身一人提前回來了......
可能是因為憋着沒了呼吸,女人終于擡起埋在床褥中的臉,神态很淡,但是多少帶着點明顯的煩躁,“你就不能少管點事?”
以前愛着他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擔起兩個人感情的責任,現在她嫁作人妻了,他卻改不了對她凡事過問的習慣,可笑至極。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女人真的覺得挺沒意思的,而且這個時候再來跟他争辯這些怒火叢生,可是還沒等她出口諷刺,一個更為冷冽的聲音就那麼撞了進來,“霍先生好像特别希望我們夫妻吵架?”
舒未聽到聲音愣了楞,轉眸望去便瞥到了男人風塵仆仆的樣子,甚至不用問,都能從他的臉色和卷帶着進來的冷風裡感受到他是下了飛機直接趕過來的。
慕栩墨這個時候也看了過來,眼神複雜,但是還是很快走過來抱住了女人。
舒未是真的覺得沒有力氣,隻是淡淡看着慕栩墨,說了句,“你可以先回去嗎?”話是對誰講的,模棱兩可。
慕栩墨沒有應,隻是維持着擁着她的姿勢,沉眸盯着一臉淡色的女人,薄唇緊抿。
僵掉的空氣定格了好幾秒,終于,站在兩人後面的男人才擡起腳步轉身離去。
慕栩墨斜光掃了眼男人離開的背影,然後加重了手裡的力度,直接把女人整個抱進了懷裡,溫熱的吻輕輕落在女人頭頂,沉魅的聲音随之而來,“對不起,來晚了。”
确實是晚了。
唐珏的飛機是淩晨起飛,因為女人太過憤怒,直接在機場把他的手機摔了個粉粹,所以當時他錯過了舒未的電話。
等到蘇晚打電話痛罵許凝聖和他自己的時候,男人才知道出了事,于是連夜趕了回來。
一切都發生得緊湊,他隻能怪自己安排不當,讓自己的女人一個人來面對這一切可怕的事實,所以心生疼惜和自責。
可是舒未就這麼安靜地靠在男人懷裡,聽着慕栩墨的話,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