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涼風微微蕩漾而過,愣在原地的三人,反而倍感凄涼。
“雲大哥,他、他走了。這好像和你想的不太一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半晌,丁小六弱弱地問。
雲大哥那麼愛面子,應該能接受現實吧?
“姥姥的,丫的剛才那麼義憤填膺,結果居然不伸張正義。”
果然,還是接受不了。
沈雲有些洩氣道:“現在隻能再想别的辦法了,你們倆先回去吧,我去鎮上轉轉,看看有沒有别的辦法。”
沈雲嘴硬着,其實他心底十分清楚。嚴策無論是穿着打扮還是氣勢,處處昭示着身份的不凡。如今大腿跑了,一旦丁氏兄弟成功了,短期内宅院八成是要不回來了。
他這般說,隻是不想将丁小六最後的希望掐滅。
哒哒哒!
馬蹄聲接二連三地在官道上響起,嚴策一馬當先。
他沉聲道:“陳廣,待會到東門鎮後,将此事查一查,看看是否屬實。”
他是秦法的堅定擁護者,容不得别人挑釁律法威嚴。更何況他還是鎮守一方的将軍,此事若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須徹查清楚。
“諾!”陳廣領命,又道:“将軍,末将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嚴策道:“但說無妨。”
陳廣思忖道:“将軍,依末将愚見,此事有些蹊跷。據末将觀察,那少年和叫陸小野的孩子,身上的武功皆是不弱,已然達到登堂入室之境。這種境界就算在軍營内也不多見。至于那個丁小六雖然略遜一籌,可顯露出來的氣息也并不弱。這樣的身手,若他們不願意,誰又能從他們的手上強奪什麼。除非這東門鎮上的人個個都是武道奇才。”
他感到詭異,小小的東門鎮又不是什麼武道聖地,登堂入室之境的武者又不是大白菜,怎麼可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
“你說的沒錯。這也正是我心中存疑的地方。正因如此,我才打算先暗查此事。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年齡尚幼,所以才會是吃了虧也不敢恃武亂法。”嚴策淡淡道。
陳廣所言,他當然也看得出來,要不然也坐不到将軍的職位。他的武道修為遠高于沈雲三人,輕易就能查覺出三人的武道境界,以及所學的功法乃是正兒八經朝廷推廣的《坐忘經》。
三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若說是哪些富戶商賈的後輩,有大量資源支撐的情況下,三年時間能達到登堂入室之境倒也在情理之中。可看沈雲三人的穿着打扮,說是衣衫褴褛也不為過,和乞丐的區别也沒多少。
這種情況在入門之初,似乎連練武所需的肉食消耗都難以保證吧?更别提突破境界了。
他戎馬半生,有朝廷資源支持,無數厮殺經驗累積。習武至今二十餘年,也才是第四境界出神入化圓滿。
雖說一開始修煉的功法比不上《坐忘經》,可他的整體起點絕對不低。兩個小屁孩兒才學了三年就已經是第二境登堂入室,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更怪異的是,有這種實力,随便獵一兩頭野獸販賣也不至于穿戴像個乞丐一樣。
可偏偏事實擺在眼前,想不承認也不行。
“莫非深山出了鳳凰,天賦異禀?”嚴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真是這樣,那這兩人必須在沒成長之前招到自己麾下培養忠心才行。
一念而至,一向從容淡定的嚴大将軍,差點就掉轉馬頭回去收人。
“不行!不能急切,他們受了冤屈還遵守律法,沒有使用武力搶回土地宅院,都是淳樸的好孩子啊,可别驚吓了他們。”嚴策按捺住心頭的火熱,輕夾馬腹,快速向東門鎮趕去。
他哪裡知道,不是沈雲三人不敢恃武亂法,而是以前沒那個條件。若非沈雲想借助他的手懲戒丁氏兄弟,他早就動用武力将房契強行搶回了。
隻要行動隐秘不被人發現,沈雲又有何懼。
與丁小六和陸小野二人分開後,沈雲抄小路率先抵達東門鎮。
他可沒忘記丁氏兄弟的無恥勾當,雖然沒有成功把嚴策忽悠到碗裡來,可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将宅院送出,拿到軍隊的保護符。
必須把這事攪黃才行!
剛一進鎮門口,發現眼前烏泱泱的一大群人立身街道兩旁。
夾道歡迎!
沈雲迅速就意識到,這陣仗絕對是用來迎接嚴策的。仔細一看,東門鎮的老少爺們兒幾乎都來了,估計嚴策來的消息,就隻有他和小六小野不知道。
他剛一在鎮門口出現,所有人立即一臉嫌棄地讓他趕緊閃到一邊去。小胖子鄭雄更是撸起袖子,準備上前揍他。幸得鄭員外及時拉住,小胖子才逃脫一劫,免去了一頓皮肉之苦。
現在的沈雲,簡直可以花式吊打這家夥。
沈雲沒有在意,對衆人笑了笑就離開了原地。直接走到路邊的茶肆坐下,嗑着瓜子和大家一起等,他可沒有鎮民們翹首以盼的高漲熱情。
“來了來了,嚴将軍來了!”
沒多久,人群中有人高呼。
“原來是個将軍,難怪氣勢逼人。我早該想到,能随便讓人進到軍隊裡面的人物,在這邊陲之地也隻有将軍了。哼……”沈雲十分不爽地嘀咕道,對嚴策之前撒手不管的舉動頗有成見。
思緒間,便再次見到了嚴策的隊伍。按說這種夾道歡迎的儀式,百姓們多半都不是出于自願,所以也不會有多高的熱情。
可這嚴策卻是個異類,深受百姓們的愛戴。剛一到鎮上,百姓立刻一湧而上把他圍在人群中間,土特産一籃一籃的往上送,擋都擋不住。溢美之詞頻頻而出,端是熱鬧無比。
邊陲向來多戰火,雖然沒有大戰,但小摩擦卻時有發生。百姓們或多或少都有經曆過那種場面,所以對于這位護衛一方安甯的中年男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沈雲對此一無所知,隻當大家被嚴策的外表給騙了,繼續嗑着瓜子喝着茶,盯稍丁氏兄弟。
鄭雄那小胖子原本也想去拍一拍嚴策的馬屁,可他動作笨拙,沒能及時擠進去。正氣惱着,突然發現茶肆裡老神在在的沈雲。
他心念一轉,想讓沈雲出個大醜,立即上前指着沈雲大聲喝道:“沈雲,你好大的膽子,見到嚴将軍居然不起身行禮。”
鄭雄的聲音不小,但很可惜,百姓們的聲音更大,壓根兒就沒人注意到他。沈雲雖然聽見了,卻懶得理他。
這小胖子整天找人麻煩,純粹就是閑的。
無視!紅果果的無視!太欺負人了。
鄭雄急了,腦袋一熱,一把搶過沈雲手裡喝茶的大碗,“啪”的一下往地上摔去。
“本少爺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小胖子忿忿然咆哮道,可旋即似乎感覺到了哪裡不對。
周圍……怎麼隻有我一個人的聲音?
靜!整個世界突然死一般的安靜了。這一摔,摔出了性格,摔出了安靜,更摔出了一雙雙瞪大的眼睛。
百姓們驚呆了!這尼瑪膽子也太大了,敢在四品大員的面前摔杯子,你不知道朝廷為了維護百官威嚴,這種事是可以治罪的嗎?
來來來,騷年癟走,老夫觀你骨骼精奇,頗有武學天賦,十分适合戰場沖鋒陷陣,快跟大将軍去邊塞充個軍,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雲幸災樂禍地笑了,鄭員外吓冷汗岑岑,百姓們偷偷瞟向嚴策。結果不出意外,不負衆望,剛剛還笑若菊|花般燦爛的嚴大将軍,此時一張臉已經徹底沉了下去。
“逆子!竟敢在将軍面前放肆,還不跪下請罪!”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鄭員外,在所有人之前沖到鄭雄面前“啪啪”就是倆耳光,擡腳往鄭雄的腿彎處踹去。
鄭雄頓時感到身子失去平衡,一個站立不穩就跪了下去。
待發現大家神态各異地看向他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急哭道:“父親,父親,我不是……不是……我……是這臭賣力的、嗚嗚……”
他語無倫次,竟急哭了。
“逆子!還敢胡言亂語,為父的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說着,鄭員外又踹了兩腳,接着“砰”的一下和鄭雄跪在一起,對嚴策拱手:“将軍息怒!小老二教子無方,以緻他不懂禮數,一時失手驚擾了将軍。一切罪責小老二願一力承擔,還望将軍開恩呐!”
言畢,額頭重重地往地上一磕,戰戰兢兢伏首不起。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鄭員外為了兒子,又是下跪又是磕頭,就連和鄭雄矛盾頗深的沈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暗歎一聲,起身朝嚴策拱手求情道:“嚴将軍,剛才之事,乃是鄭雄和我玩鬧一時失手所緻,并非有意對将軍不敬。将軍鎮守一方,乃我大秦的肱骨之臣,頂梁支柱,心兇寬廣似海。還望将軍宰相肚裡能撐船,大人有大量,就饒了他這一回吧。”
本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真理,沈雲一通好詞往嚴策身上招呼。
鄭員外一家在鎮上一向積德行善,沈雲也曾受過恩惠,鄭家并未做過什麼魚肉鄉裡的事情。欺男霸女,鄭雄也隻占前面一半。嚴格來說并沒犯下過難以原諒的錯誤。
有恩必報,有仇必還。也正因為這一點,所以沈雲心軟了。
在他看來,鄭小胖就隻是個被寵壞的小屁孩兒而已,其實心地不壞。幾次三番找他麻煩,除了被蒙頭暴打的那一次外,幾乎每次都是雙方撞見了才想起來。
鄭小胖每次都反被他戲耍,也沒有事後帶着家丁惡仆找上他家。若真那樣,他根本不能在鎮上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