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街上的情景卻是依舊,拉住紀绮道謝的又多了些,這人謝過送上新鮮的瓜果,那人謝過送上剛下的雞蛋。
倩萦跟在紀绮身後,手中的東西越來越重,終于忍不住悄悄抱怨道:“小姐,我們不如就不要出門了吧。”
名聲也是累贅啊。
紀绮轉頭看着她,笑了笑接過她肩上的醫箱,“沒關系,我們慢慢走,一天走不到就走兩天,兩天走不到就走三天。”
倩萦噘了噘嘴,一下提過她的醫箱,“那倩萦就陪着小姐,小姐要走幾天,我就陪着小姐走幾天。”
“好。”紀绮點了點頭,繼續邁步前行。
這天在黃昏時,二人終于來到城東,倩萦高興的舒了口氣,“小姐,我們到了,我們到了。”
“嗯。”紀绮點了點頭,這一路過來,越是走遠,沿途攔下她們的人越少。
還是做得不夠吧。
她歎了口氣,看着已經漸漸點起燭火的街道。
不知道他們知道了沒有?要是沒有,時間會不會來不及?
此前她并不急,畢竟金刀在自己手上,主動權在自己的手裡,與他們斡旋,也覺得樂在其中遊刃有餘。
可現在她卻忽然的覺得有些緊張,覺得事情有些不可控。
這是為什麼?即是是曾經在險惡的皇宮,她也很少有了這種感覺。
看了看身邊的人,她安慰着自己,大概是因為周圍的人吧。
果然還是不習慣,雖然竭力親近,可他們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人。
“我們找個地方去吃飯吧。”紀绮提了提肩上的醫箱,一路過來,倩萦也是在累得不行,自己便替她接了過來。
肩上的擔子很重,要時刻提醒了自己。
她收了收散遠的心神,指着遠處一家不起眼的食肆,道:“去那家吧。”
“好好好。”倩萦連連點頭,“今天太累了,可得吃頓好的補一補。”
紀绮點點頭,“是啊,今天很累了。”
食肆裡沒什麼客人,小二無精打采的上來問了幾句,連桌子都沒有抹就傳菜去了。
主仆二人卻是無力再去指責,倩萦拿起一隻蘋果用帕子擦了擦,張大了嘴咬了一口,果然是又甜又水,一下纾解了口渴,她口齒不清的問道:“為什麼要挑這個店啊。”
看着沒什麼稀奇的啊,看看鋪子髒兮兮的,夥計們也都懶洋洋的,不就和自家茶莊之前的情景一樣嗎?
自家茶莊那時候的經營可不怎麼樣。
紀绮托腮想了想,道:“大概是這裡沒什麼人吧。”
她接過倩萦遞來的蘋果,也大口的咬了一口。嘴裡充盈着果汁的香甜,悶熱一下被驅散了不少,“我們都餓了,吃什麼都覺得香。”
“也對。”倩萦點了點,替自己又擦了一個蘋果,“難吃也沒關系,我們有那麼多吃的。”
主仆二人無奈的看了眼滿滿一桌的東西,相視哈哈笑了起來。
很快,小二從後廚搬來了小菜鋪碟在空處。
紀绮隻覺得有一道淩厲的視線射來,尋着找去,卻是了無痕迹。
這一餐吃的很快,付足了飯錢,拖着沉重的雙腿,兩人回到紀家倒頭就睡。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午夜夢回,曾經慘烈的情景如皿湧一般噴射在紀绮的心頭。
一幕幕,一樁樁。
她慘白着小臉坐在廊下,看着星光熠熠的天空。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第幾次從這樣的夢裡驚醒,第幾次為了這樣的場景哭泣。
星空中闡述了大晉大好的河山。
原本,他們也是這璀璨星河中明亮的一宿,可是結局卻是何其的悲烈。
睡不着啊,這樣的碌碌無為的日子太過煎熬。
倩萦起身梳洗後,原想去叫了紀绮起身,可她卻想不到,紀绮早早的就在習武場裡,已經練了一兩個時辰了。
她啧了啧舌,連忙跑去習武場。
箭垛子上滿滿的都是扁葉箭,紀绮射箭的攻速極快,幾乎是毫無停歇,轉瞬間背後的十支箭已經牢牢的釘在了箭垛子上。
“小姐……”倩萦輕聲喚了她,卻有些怯怯的不敢向前。
小姐這是怎麼了,是有誰惹了她不高興嗎?
紀绮聽着聲音,愣了愣,眼底濃重的殺意頓消。
她放下了弓箭,迎了幾步過去,“怎麼了?”
“小姐,你不高興嗎?”倩萦輕聲問道。
紀绮淺淺一笑,算作回答。
小姐怎麼不高興了?倩萦看着走去拔箭的紀绮,忽然想起又琴說的話。
她說,小姐死而複生之後總是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似得。
小姐有什麼心事呢?
她不知道,也聰明的不會開口去問,她快步走去紀绮身邊,默不作聲的和她一起把箭矢一支支拔出來。
紀绮訝異的看了她一眼,轉而莞爾,手腳麻利的加快了些速度。
沒錯,這個丫頭比起又琴憨厚,跟多了幾分機靈。這份機靈會讓她在以後的日子裡嘗到甜頭的。
收拾妥當,紀绮淨了身又用了早飯,這才整理了藥箱和倩萦重新往城東去。
她想,今天總該有些收獲了吧。
一路往東,路上依然是熱情的路人,依然是會被人攔下問上些虛寒冷暖。卻是今日到達的更快了一些。
東門的集市裡多了新的布樣,城中的少女們正在身上比劃着,一派青春昂揚。
小吃街上已經擺滿了一排攤子,叫賣聲夾帶着各種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紀绮買了串糖葫蘆遞給倩萦,自己就這麼閑事悠悠的逛着。
“小姐,你不要嘗一口嗎?”倩萦的嘴邊還有些糖片,正舉着糖葫蘆遞給紀绮。
紀绮才笑着搖了搖頭,還未說話,倩萦已經被人一下撞開,手裡的糖葫蘆差點掉在地上。
倩萦被紀绮扶着站穩,怒目插着腰罵道:“幹什麼那!走路不長眼睛啊!”
那人回頭甩了甩袖子,面帶不滿和驚怯,連忙又轉身跑了。
跑了!
倩萦氣急,伸手指着那人才罵了句,耳邊卻傳來一陣馬蹄聲。
紀绮一把将她拉到路邊,隻見得一排高頭駿馬緩緩踏來。他們身着整齊的飛魚服,腰佩繡春刀,正倨傲的俯視着一切。
紀绮定睛看着其中一人,忽的放開了倩萦的手,跑去那人面前,脆生生的道:“你!是兆大兇,死不足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