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大陸上,缥缈峰頂,逍遙門内,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缥缈峰的秋冬季節總是要比其他地方來得晚一些。每個人都在潛心修煉,一個個穿着薄衫的弟子,或吸收吐納天地靈氣,或習武強身,或實戰切磋,給清冷的早晨平添了不少生機。
唯有一個人,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就是逍遙門的第三代弟子,朱明。獨自一人仰躺在樹幹上,借由為數不多的樹葉掩蓋自己的身影。不想被人所注意到,然而,百密必有一疏。
作為掌門的兩名親傳弟子之一的朱明,本該比其他弟子更為勤奮,可是他卻對修仙無動于衷,或者說是已經心灰意冷。朱明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此不幸的遭遇。
但是他又能向誰傾訴自己的不滿,自己的悲傷?是師傅嗎?不,師傅貴為一派掌門,日理萬機,顯然朱明沒有打擾師傅的想法。甚至是在回避與師傅為數不多的見面機會。
他不是師傅的驕傲,反而成了師傅的累贅,成了長老們掣肘師傅的一個工具,他三年前才從師傅口中得知,自己原來是個孤兒,同時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麼無法修煉的事實。
據師傅所說,當時,他還沒有勝任逍遙派的掌門,夜觀星象,偶然發覺南方星空,星軌混亂,異象頻頻,先是一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祥和且神聖,并帶有濃郁的佛宗氣息,而後則是怒雷滾滾,雷霆萬鈞,其中更是有一道比光柱更強勢的雷電,劃破長空,像是有目标似的劈向一處民宅……
當師傅趕到之時,雷劈之處,皆夷為平地,唯有一個嬰兒手帶佛珠,在一處深坑中哇哇叫喚,額前有一道雷電印記。那個嬰兒便是朱明,而那道印記也正是害得朱明無法修煉的罪魁禍首――雷劍封印。
對此,師傅也是束手無策,因為雷劍封印向來隻存在于傳說之中,更無處尋求解脫之法。
翻了個身,趴卧在樹幹上,望向修煉場上正努力修煉的弟子,朱明的心裡卻是有一種羨慕感油然而生。
而這時,逍遙門掌門的另一位女弟子,紅绫則是悄然而至。
紅绫一身青衣抹兇襦裙,翩翩然,仿佛絕塵仙子。清冷的容顔,細柳長眉,媚眼含黛,三千青絲直直落在身後,兩縷發帶随風而動,若能再添一份笑顔,定然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
隻是用紅绫的話來說,便是,我隻對一個人笑,那人開心,我就開心,那人若笑,我也笑。也不知道多久他沒了往日的活潑,也不知道多久她沒了昔日的笑顔。
紅绫知道他心裡不痛快,可是她隻能陪他不痛快。她望着朱明,回想着當初那個活潑陽光的小男孩,和自己的天真對話:“師姐,你這麼漂亮,我以後一定要努力修煉。”
“為什麼?”小紅绫用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語調。
“因為我要保護你,我要娶你。”小男孩目光堅定的看着小紅绫的雙眼大聲的說。
那天其實小男孩還說了許許多多的話,隻是她隻記住了這一句,沒有應允,沒有拒絕,隻是願意讓他肆無忌憚的牽着自己的手。一起瘋癫,一起笑。
直到那天師傅公布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朱明不能修煉……”仿佛晴天霹靂一般,刺穿了朱明的心,他年幼時的夢想還沒有來得及實現,就已經被扼殺在了搖籃中。
從此逍遙門的大修煉場上,再無朱明的身影,但是三年來無論春夏秋冬,他卻都像現在這般,依賴着樹幹,依賴着樹蔭,掩蓋着自己的情緒,掩蓋着自己不能修煉的事實,無非是在自欺欺人。
那年他十二歲,夢碎,生活開始遍布冰淩,一次次刺痛着他,也刺痛着她。他變得淡漠,失落,對什麼都無所謂,即使是三師兄,莊老三當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他也是充耳不聞。
他的心裡隻是不斷地重複一句話,“弱者,什麼也守護不了。”唯一能使他稍微回神的擡頭一望,無非是那道熟悉的倩影,那看得見,摸不着的她。距離,這是從三年前那天開始的,他開始疏遠自己的師姐,因為自己隻是個廢材,而她是人人誇贊的赤劍仙子,是數一數二的天才。
紅绫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是朱明卻不能,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了,沒有實力,又怎麼能守護彼此的幸福?
紅绫不知道自己在樹下沉默了多久,隻知道當朱明回過頭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是另一個不速之客到來的時候。
朱明從樹上滑了下來,一臉厭煩地看着自己的三師兄,莊老三。
莊老三比紅绫和朱明都要大上幾歲,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在逍遙門裡既裝不了第一,因為第一是寒玉公子,大師兄白玉門的;也裝不了老二,因為第二是赤劍仙子,二師姐紅绫的;那麼他便隻好屈居第三,第三原本也不會是他的,曾經是他面前的朱明。因為朱明學什麼都是最快的,甚至是四個師兄弟裡最快的。
看不到朱明以前的自信,莊老三便總能從刷新其痛苦遭遇過程的時候得到充實的快感。也許是以前自己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太久了,如今要連本帶利的讨回來罷。
也是因為落魄,朱明才見識到了莊老三的現實,還曾經天真認為他是真心對自己好。搖了搖頭表示對自己有眼無珠的無奈。
“吼,是三師兄啊,不知道有何貴幹?”朱明兩眼無神的看着莊老三,又不經意的瞥向紅绫師姐,希望她快點離開,至少不要讓她看到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下場。因為莊老三顯然不是簡單地過來打個招呼而已。
但是紅绫卻是一點想移動的意思都沒有,似乎就是在和朱明作對。她就是要看看,這莊老三,敢在自己面前如何欺負自己的小師弟。平日裡自己眼不見為淨也就算了,但是今天,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莊老三自然知道紅绫師姐仍在一旁看着,要不哪裡還會這麼呆闆的站着,隻是這件事也是大師兄交代過的,每日三次,一次都不許落下,就是要讓朱明這小子離紅绫師姐遠一點。
對于紅绫這樣的絕色少女,又有幾個人的心能不為之所動。莊老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隻是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天賦,恐怕也隻是比落魄,不能修煉的朱明好上那麼一丢丢。哪裡配得上紅绫這樣的天之驕女?
莊老三自私地認為,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有大師兄的吩咐是一方面,一方面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雖然自己也不想把紅绫師姐拱手讓給大師兄那頭豬,也不想得罪紅绫師姐,但是奈何大師兄一個手指頭就可以弄死自己。
見莊老三如此磨叽,朱明也是耐心全無,轉身掉頭就走,卻被其餘幾人攔住去路。
“師弟,咱也好久沒有親近親近了,三師兄我,最近新練了套拳法,要不你給師兄指點指點?”莊老三咬咬牙,準備動手。
紅绫的劍也悄然間憋在身後,眼神淩厲地盯着莊老三,隻要莊老三敢動朱明一根汗毛,他今天就别想安然離開。
莊老三隻覺如芒刺在背,委實下不去手,一拳揮出,卻是晃在半空下不去手。轉頭對着紅绫嘿嘿一笑,卻迎來紅绫殺人的目光。
朱明不禁汗顔,“原來打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嘛?呵,呵。”朱明還是不由自主地望了紅绫一眼,又迅速移開。如今他是怎麼也配不上絕色的師姐了。
迎上彼此的目光,短暫的四目相對,讓紅绫的殺氣也削減了不少,莊老三頓時輕松,一拳重重印在朱明兇膛。
紅绫遲疑之後,赤劍在手,也不由旁人分說,由背後向莊老三飛刺過去。此刻,他的性命于紅绫眼中,與這秋天凋零的枯枝敗葉再無任何分别。
逍遙門固然門規森嚴,禁令弟子以性命相搏,然而日常的切磋和過失傷人也是無可避免。所以,就算莊老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紅绫的身份地位就擺在那,誰也動她不得。
朱明被莊老三一拳打傷在地,捂着兇口,戲谑地看着大汗淋漓的莊老三,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施暴者了。
“師兄,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就算死,也有你陪着,黃泉路上我們也不算孤單。”朱明嘲諷着莊老三,周圍的弟子見紅绫一出手,就是殺人的招式,哪裡還敢再多作逗留,瞬間作鳥獸散去。
隻留下冷汗直冒,雙腳發軟,後悔莫及的莊老三,于心間呼喊,“吾命休矣。”
“锵锵……”
一道寒光劃過,聽見劍刃碰撞,摩擦聲,莊老三已然吓得昏死過去,口吐白沫,也不知是死是活。
寒光落地,赤劍則折返回紅绫手中,眉頭深鎖,甚是是不悅。一雙媚眼瞪着倒插在地的寒光劍,似乎要噴出火來。
紅绫和朱明都知道來人是誰,便是那鼎鼎有名的另一位逍遙門天才,寒玉公子,白玉門。同時也是他們的大師兄。
“紅绫師妹,多日不見,你可是出落得愈加絕色傾城了。”聲音極盡溫柔,禮數也是一點不落。
至于朱明,他可以完全不當回事。直接就背對着朱明和紅绫問候,更是用自己的修長身段,隔開了朱明與紅绫眼神交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