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奉孝你先回去安歇吧,我再好好想想。”
讨論了将近兩個時辰,韓俊也最終沒有定下決心來,這和他一貫雷厲風行的性格完全是兩個人一般。
郭嘉也感覺到了韓俊心中的患得患失,因此也就沒有再勸,拱拱手告辭離開了帥帳。
昏黃的燈光下,韓俊看着眼前的地圖,思緒卻在不覺中飄飛到了曆史上的官渡。
曹操,絕對是一個值得讓人敬畏的對手。不止是尊敬,還有畏懼。
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已經讓韓俊的自信心上升到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但是對上三國的第一牛人,他仍然免不了心裡發憷。
都說江湖越老膽越小,韓俊此時,大概就是這種心理在作祟。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韓俊就好像初生之犢一般,不管對上多麼可怕的對手,他都從未有過真正的畏懼。現在想來,那大概也是因為那個時候,他往往都是處在弱勢的地位,以小拼大,失敗了大不了從頭再來,沒有什麼可失去的,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
韓俊合上了地圖,緩緩站起身來,踱步走出了帥帳。
清冷的晚風吹來,頓時讓他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遠眺夜空中的滿天星鬥,韓俊想到了很多,叢前世到今生,很多人很多事情,放電影一般的出現又消失。
“夜深霜重,大将軍難道就不怕風寒侵體麼?”
韓俊想得入神,竟然沒留意到身後腳步聲響,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肩頭上已經披上了一件大氅。
一股溫暖襲來,韓俊輕輕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緩緩轉過身來,朦胧的星光下,依稀見到一張溫婉中帶着些英氣的陌生面龐,下意識地皺着眉頭問道:“你是何人?”
話音剛落,韓俊便隐隐有些後悔了,因為他已經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糜環和杜岚被送來之後,韓俊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們。但是在他的親衛眼裡,這兩個女人,大概已經是主母的身份了吧,因此才會讓她無聲無息地靠近韓俊。
杜岚,說難聽一點,是徐州世族對自己示好送來的禮物,所以韓俊沒辦法拒絕。而糜環,則隻是單純的為了挑撥劉備與糜家之間的關系,斷掉劉備的經濟來源。韓俊不是曹老大,對人妻并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可憐的糜環,其實隻是韓俊随手布下的一顆棋子而已。
韓俊當然知道,這樣做對糜環很不公平,但是既然已經選擇了争霸天下這條道路,就隻能讓自己變得越來越殘忍。對自己殘忍,對别人殘忍,讓自己心裡的柔軟,變得如鐵石一般的堅硬。
韓俊輕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杜岚柔聲道:“我不怕冷,不用管我,時候不早了,回營帳歇息去吧。”
杜岚委屈地抿了抿嘴,壯着膽子問道:“敢問大将軍,打算要如何處置我?”
“處置你?”
韓俊笑着搖頭道:“你又不是我的俘虜,怎麼能用這個詞?若你和糜家小妹不棄,便一同做我的義妹吧,等回到幽州之後,我就為你二人說媒。凡我幽州文武才俊,隻要未曾婚娶,皆随你二人挑選,可好?”
杜岚苦笑一聲,幽幽道:“大将軍并不知道,其實在很早之前,我便已是你的俘虜了!”
韓俊無奈道:“如我沒有記錯,今日應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杜岚點了點頭,又道:“想當年大将軍一曲《出塞》名動天下,成為了無數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而我,便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之後大将軍更是屢建奇功,橫掃塞北,為大漢開疆拓土數萬裡,功績直追當年的衛霍,堪稱是光武之後第一人!如此風流人物,又如何不讓萬千少女為君神往而又瘋狂?”
韓俊咂咂嘴道:“哪有這麼誇張?我可是知道,我的名聲在民間可算不上太好。”
杜岚突然狀若瘋狂一般地拉着韓俊的袍袖哀求道:“求大将軍不要将我許配于他人,賤妾甘願為奴為婢侍奉于大将軍左右,也不願日日守着一個無愛之人度過餘生!”
這個丫頭,中毒不淺啊!
韓俊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道:“你年紀還小,懂得太少……”
“賤妾已近雙十年華,哪裡還小?”
杜岚滿臉委屈地道:“莫非,大将軍就如此嫌棄我?”
無奈之下,韓俊隻能用上了“拖”字訣,擺擺手道:“已經很晚了,明日還要早起,快些回去歇息吧!”
說着話,韓俊便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在韓俊背後的黑影裡,杜岚咬了咬嘴唇,晃了晃自己白生生的小拳頭鼓了鼓勁,跟上了韓俊的腳步道:“那便讓我服侍大将軍安歇吧!”
“我有手有腳,從來都不需要别人服侍,況且你一個千金小姐,又哪裡懂得服侍人?還是不要給我添亂了!”
韓俊瞪了杜岚一眼,話語間多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這麼會功夫的接觸,已經讓杜岚多少摸清楚了韓俊的性格,因此也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畏懼,反而是鼓了鼓嘴道:“大将軍莫要小看了人,我可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小門小戶的,從來都沒用過丫鬟呢!”
幫韓俊将大氅除了下來,疊整齊後放到了一邊。杜岚皺着眉頭揉了揉可愛的小腦門,眨了眨眼睛,也不顧韓俊的反對,取過木盆來,倒滿了滾燙的熱水,顫顫巍巍地端起來朝着韓俊走過去。
韓俊苦笑一聲,滿心無奈中卻也夾雜着一絲感動,連忙走過去接過了木盆來埋怨道:“我都說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這又是何苦呢?燙到了怎麼辦?”
杜岚笑嘻嘻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能夠服侍大将軍,是我的榮幸,又哪裡會感覺到苦?”
韓俊感覺這個姑娘已經傻到無可救藥了,所以也就放棄了治病救人的打算,速度飛快地除掉了鞋襪,龇着牙将雙腳泡進熱水中,強做鎮定地擺擺手道:“好了,這裡不需要你了,可以回去了。”
杜岚表情古怪地看着表情同樣古怪的韓俊,想笑又不敢笑地行了個禮道:“既然如此,那大将軍便早些安歇,明日一早,我再過來侍候大将軍。”
目送着杜岚肩膀一抖一抖離開的背影,韓俊突然生出了一種将這個丫頭拉回來按在桌子上打屁屁的沖動。
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韓俊咧着嘴将已經泡的通紅的雙腳拿了出來,小心地按了幾下,确認沒有燙傷這才放下心來。
已經躺下了的糜環,好奇地看着吃吃笑着走回帳中的杜岚,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你怎麼回來了?”
杜岚撇了撇嘴,頓時笑不出來了,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榻上回答道:“環姐姐莫非也如市井中那些無知之徒一般愚昧?認為大将軍果真是個好色如命的登徒子嗎?”
“啊?”
糜環驚訝地張大了嘴,“難道不是嗎?”
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麼會指名道姓的要夫君将我送來?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得到我之後,便會如約退兵?
當然,這隻是糜環心中的想法,羞澀的她,是沒辦法講這些話說出來的。
杜岚苦笑一聲道:“若果真如此的話,環姐姐又豈能安然無恙地睡在這裡?我早就告訴你了,大将軍遠比那大耳賊,哦,是劉玄德要可靠數百倍。要我說,那劉玄德說不定還真有皇室皿脈。”
“那是當然。”
糜環鼓着小嘴氣呼呼道:“夫君乃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這一點毋庸置疑,有證可考,有據可查,又如何能作假?”
杜岚嗤笑道:“我聽聞當年荥陽一戰時,高祖皇帝為逃得性命,不惜抛棄妻子。劉玄德在這一點上,倒是頗有高祖之風啊!大将軍一句話,他便乖乖的将環姐姐你送出,哪有半點男兒應有的氣概?明明是客居之臣,卻鸠占鵲巢,用一些蠅營狗苟的手段,繼承了徐州牧的位子,又如何是成大事之人應有的氣度?偏偏這樣一個不仁不義之徒,卻讓環姐姐你牽腸挂肚,何苦來哉啊?”
糜環撇了撇嘴,金珠眼看又要掉下來了,“夫君心中的苦,兇中的抱負,你又如何能夠知道?況且衆所周知他曾兩次拒絕接受徐州牧的印绶,又如何會行那下作之事?”
杜岚無語地擺了擺手,“得,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懶得再說你了。但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會幡然醒悟,看透那厮真面目的。”
糜環緊了緊被子,輕哼一聲,也不打算再搭理這個說自己夫君壞話的人了。
杜岚忽然壞笑道:“對了,大将軍已經說了,等回到幽州,便會為你挑選夫婿。”
“啊?我不要。”
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一般,糜環恐懼地搖了搖頭,“他,他若是果真如此,我,我便甯願去死!”
杜岚冷哼一聲道:“你若是不想你那兩位兄長受你連累,便盡管自尋短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