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王離開一個半月後,徐言夢診斷出了身孕,算算時間,應是他臨走前那晚懷上的。
衆人又驚又喜,此時添丁,可是大吉之兆啊。
忙忙去信燕王,燕王亦十分開懷,隻恨不能回來一見,親自照顧在她身旁。
卻越發堅定了,一定要打下這錦繡江山,送給他最心愛的女人!
懷胎十月,徐言夢順利的産下一子,取了小名叫久久,意為長長久久。她與他,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隻盼着一家人能夠相守長長久久。
至于大名,等他回來再取。
這一等,自他離開之日算起,前前後後等了三年!
其實随着戰争越發激烈,燕軍不斷攻城略地,安民撫民,徐言夢便明了了幾分燕王的心思:他志在天下!
她去信詢問,他方坦然相告,之前不說,是不願意讓她擔心。
如此,徐言夢的心反倒安定下來。且看天下大勢便是,等哪一日天下大定,他自然,也就回來了!
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隻要他不背叛她,她始終都會與他共同進退!
唯有一點,每每懷抱小兒久久的時候,徐言夢心中對這個兒子多少有那麼點兒愧疚的。
這孩子自打從在娘胎裡開始到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親爹!
終于,德熙三年五月初八,金陵城破,燕王領兵入城,德熙帝在宮中投湖自盡,大夏王朝宣告滅亡。
在此之前,在燕軍勢如破竹步步緊逼之際臨危受命的四皇子謙王殿下,想盡辦法卻到底沒能力挽狂瀾,最終兵敗拔劍自刎而亡!
大廈将傾,豈是獨木能支的?
燕王素來有幾分佩服謙王,對他有着幾分惺惺相惜之情,如果不是天生就站在敵對面,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成為至交好友。
眼睜睜的看着謙王自盡,回想他臨死前還請求自己答應,入金陵城後善待百姓、善待皇室宗親,心裡更覺沉重,命人好生将其收殓安葬。
至于瑞王,早在當初德熙帝派人攻打燕地之時,便趁勢攻擊包圍淮地的德熙帝軍隊,有勝有負。
可在去年淮地被司馬翟聲東擊西出其不意的攻占之後,他敗如山倒,已不知所蹤,不知潛藏到了何地。
燕王的最終目标是金陵,一時自然騰不出手與他算賬,不過,等大局穩定下來,終究是要将他揪出來的!
也正因為如此,秦夫人一直安安穩穩的住在燕王府後宅。
他相信瑞王肯定不會甘心,他隻要野心不死,就一定會與秦夫人聯系。
燕王在金陵登基為帝,年号弘明。
消息傳到燕城,整個燕城都沸騰了!無數百姓歡呼着“萬歲!萬歲!”百官們亦眉飛色舞、興奮至極。
作為龍淵潛邸之地,王爺成了皇帝,他們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徐言夢亦高興,命阖府上下厚賞,又拿出大筆銀錢放煙火慶賀。
白墨見此事塵埃落定,心裡也松了口氣:媳婦終于可以抱回家了!
這三年,他一直留在燕城陪着趙素卿。
趙素卿已經答應他,等局勢完全穩定下來,就嫁給他!
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啊!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金陵那邊依然沒有什麼消息傳過來,王府中隐隐約約的,不知從何而起了些謠言。
這日,徐言夢與趙素卿帶着兩個兒子在花園中玩的時候,親耳聽到了掃地的兩個丫頭在叽叽喳喳的議論。
徐言夢一怔,心微微一沉,趙素卿卻是大怒,柳眉倒豎喝斥了那兩個丫頭。
趙素卿氣得不行,扭頭便要吩咐甘草去叫管事娘子來,把這兩個不敬主子、膽敢妄議主子是非的奴才拖下去打死!
唬得兩個丫頭臉色慘白癱軟在地,連連磕頭哭喊着“饒命!”
徐言夢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止住了甘草,命那兩個丫頭退下。
“王妃,您真是太心軟了!這樣的狗奴才,還留着做什麼!”趙素卿恨恨道。
徐言夢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過是兩個不省事的糊塗奴才,何必與她們計較!若真要大動幹戈的責罰起來,原本沒什麼事兒的,看着倒像有事了!”
趙素卿一滞,咬牙道:“話雖如此,可這話聽着真是叫人心裡頭膩歪!”
徐言夢笑道:“不理會便是!趙姐姐,你啊,就别為我難過了!”
“王妃……”趙素卿看着徐言夢,眼中一黯,心中一時滋味呈雜。
徐言夢握着她的手輕輕捏了捏,笑道:“好啦!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我都不放在心上呐!”說着拉着她一旁亭子裡坐下,含笑看着一雙兒子在嬉戲追逐。
趙素卿的目光順着她的看了看可可和久久,心中微微的也松了些,笑道:“說來也是,王妃為王爺生了兩個這麼可愛聰明的孩子,且這三年來,軍需糧草供應上,王妃出了全力,這都是衆人有目共睹的,王妃的功勞,誰也不能抹掉!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徐言夢笑笑,輕輕點頭“嗯”了一聲,遂拿别的話岔開,不再說這個。
趙素卿也不知這種事情該如何安慰、從何說起,見她如此心中忍不住暗暗替她難過,替她心疼,卻也不好說什麼了!
三年苦戰,王爺一夕從藩地之王變成了天下之主,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
誰又知道呢?
别說趙素卿,便是徐言夢自己,在一開始的高興之餘,心裡也漸漸的不安了起來。
他在金陵登基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卻依然沒有半點兒派人前來迎接她過去的動靜,不由得,不讓她多想!
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經得住現實的一次次考驗嗎?
他是藩王的時候,她相信他是真的願意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相信他一定不會負了自己!
可是,現在他是皇帝,是這天下之主。居于權力的金字塔頂端,他真的還能夠待她一心如初嗎?
她有些不确定起來!
畢竟,做皇帝和做藩王是不一樣的。
縱然他有待自己一心一意的心,可朝臣們能答應嗎?功臣們能答應嗎?
新朝換舊朝,原本就要收攏人心,讓局勢盡快的安定下來,廣納功臣勳貴之女進宮為妃,無疑是最好、見效最快、也最能讓舊朝臣子勳貴們安下心來的法子!
新朝換舊朝,原本就要收攏人心,讓局勢盡快的安定下來,廣納功臣勳貴之女進宮為妃,無疑是最好、見效最快、也最能讓舊朝臣子勳貴們安下心來的法子!
如果他拒絕了,這條路,會不會變得十分艱難?
趙姐姐說,她有兩個兒子傍身,這是無言的安慰,是在寬慰她,即便有一天他的後宮有再多的莺莺燕燕,也動搖不了她的位置!
然而,她所求并非如此啊……
聽到那兩個奴婢嘴碎議論,她心裡不是沒有觸動,不是沒有感到微微難過,可她們所言并無錯,如今想必外頭有此議論的也不少,她便是真打殺了她們,又如何?
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嗎!
可不管怎樣,她依然願意相信他一回!
假如他沒有忘記待她之初心,她願意與他共同面對所有的風風雨雨,假如他變了,她亦不會稀罕!
眼下她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等就好。隻要安安靜靜的等,等着看他的心。
轉眼又過去了将近一個月。
終于,在這天傍晚,一隊疾馳的快馬進了燕城,直奔燕王府。
領頭人拜見娘娘之後磕頭道喜,說是皇上已經派出了全副儀仗前來迎娘娘和兩位殿下前往金陵,小心的奉上了書信。
燕王如今已經登基為帝,但尚未冊封後宮,來人倒是機靈,知曉“王妃”這個稱呼眼下顯然已經不合适了,雖然王妃是肯定冊封為皇後的,但尚未舉行封後大典,便索性含糊的隻稱“娘娘”。
徐言夢一顆心松了小半,笑着道了幾句客氣話,命管家領了下去好生安置,連忙打開燕王的信看了起來。
寫得很多,字迹有些潦草,徐言夢不覺有些心疼,知曉他這些時日定然是忙壞了。
看着看着,徐言夢眉頭不知不覺漸漸的舒展了開來,心中陣陣甜蜜和幸福溫馨!心情也飛揚了起來!
陽光明媚,歲月晴好。
她果然沒有看錯他!
他在信上傾訴了對她的思念,有的沒的、正經的不正經的說了一大堆,末了又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一直潔身自好,沒有碰過任何别的女人,就光想着她了!如今後宮已經清理修整過一遍,大局面上已經安定下來了,然後就立刻讓人回來接她。
他又說倒是想親自回來一趟,可惜實在不能離開金陵,實在太忙了……
最後,才用鄭重的語氣交代了一些事情,讓她一一的處理妥當便上路,又讓她辛苦一些,将母妃、兩個女兒、以及秦氏、薛氏全都帶過去。還有王府中這些家奴,她想帶的便帶,不好帶的,就地安排,他會另外派人守這王府……
徐言夢心裡太激動、太雀躍了,近乎貪婪的将信從頭到尾又細細的看了一遍。
看着看着,眼眶慢慢的紅了起來,鼻子也酸酸的,心裡卻飛揚着如在雲端。
不是因為就要做皇後了,而是因為她果然沒有看錯他!
面對這樣的誘惑,他尚能守住本心,守住他對她的感情,那個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拆散他們呢?
她第一次,虔誠的、由衷的感謝上蒼,讓她來到了這個地方,讓她遇到了這個人!
讓她與他,一路磕磕絆絆的走來,終于将所有的苦難磨難都翻越了過去,交互真心,相守相知。
“王妃,王爺――呃,皇、皇上說的、可是好話?”蘇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怪她看不出來那信中說的究竟是不是好話,她家主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實在是讓她這心緊緊的揪着放不下來。
王爺在金陵稱帝之後,卻遲遲沒有派人過來迎接自家主子前往,别說府中那些吃飽了飯沒事兒幹的丫鬟婆子小厮們嚼舌根風言風語的說起了閑話,就是她、徐姑姑、甘草、半夏、小雪、小霜等人,心中又何嘗沒有忐忑和擔憂?
盡管,在主子面前,她們都若無其事,沒有表現出一點點來。
可大家心裡都清楚,王爺如今是君臨天下的皇上了,跟從前那是絕對不一樣了的!
皇上是什麼?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是真龍天子!三宮六院哪兒能隻有自家主子一個?
王爺遲遲不派人來接主子,誰敢保證這不是一種敲打和警告呢?
警告她要識趣!警告她從前那些話不要再提!
蘇嬷嬷每每念及,就忍不住揪心揪肺的痛。
主子是王爺的正妻,況且又養育了兩個兒子,王爺接她去金陵是遲早的事,可是,他還會像從前一樣待她嗎?
而主子一直以來所求的,她也看明白了,不過就是王爺的一顆真心!
主子曾經求到了,可是現在――
能守得住嗎!
“奶娘!”徐言夢擡眸看了蘇嬷嬷一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揚了揚手中的信箋,臉上的笑容從沒有過的張揚燦爛、容光煥發。
“是好話、都是好話!王爺要接咱們去金陵了,他,他對得起我……”即便已經知曉了,可是從口中說出這話的時候,徐言夢依然忍不住心中一甜。
蘇嬷嬷一怔,随即又驚又喜道:“真的?王爺身邊真的沒有别的嫔妃啊、美人啊之類的!”
“嗯!”徐言夢笑着點了點頭。
蘇嬷嬷“哎”了一聲不由得雙手合十的念起佛來,一個勁的笑着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王妃,您這回,是真正的苦盡甘來了!”蘇嬷嬷老懷欣慰,看着徐言夢,眸中滿滿的都是疼愛憐惜。
“嗯!咱們都苦盡甘來了!”徐言夢一笑。
好容易靜下心來,她便開始在心中籌謀盤算開了。
既然從金陵過來的儀仗隊伍已經在路上,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該到了。
燕王府這邊的事務,的确得趕緊的處理妥當。
什麼人該留,什麼人跟着走,什麼人該如何處置,都得拿出個章程來。
還有庫中那麼多的寶貝,這些年她積攢下來的一些心愛的物件,雖然不能跟随着她的儀仗一同走,也要條理清晰的吩咐着收拾打包,命人随後再運送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