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敢來。世人隻知吳候善于安邦治國,卻不知吳候膽色絕不遜于父兄。”
孫權大大咧咧的在陸仁的對面坐下,伸手就想去自己舀酒入杯,陸仁卻揮手攔下道:“等一下,讓我先喝第一口。”
孫權冷笑道:“不必!你陸義浩又豈會是鸠人之人?”
陸仁聞言讓孫權搶走了酒,然後才沉聲道:“你既知我不是鸠人之人,為何偏要來惹我?”
孫權道:“亂世争衡,消除後患,孤豈又有過?”
陸仁淡淡一笑:“說得也是。換作我是你,可能我也會坐立不安。隻是仲謀老弟,很多時候你應該相信朋友。即便是不相信朋友,你也應該相信一個勢字……勢在方能人為。我動了你的江東,對我就真有什麼好處可言嗎?”
孫權道:“這種事誰又能說得清?”
陸仁順手從手邊抄起了一卷海圖扔給孫權:“這我不說你什麼,因為你沒有我的見識,也沒有我在夷州苦心經營多年所組建的海上實力。這卷海圖我送給你,也是想順便的讓你知道一下一些事情……土地?我要多少有多少,我又幹嘛要勞心費力的去和你争江東?”
孫權将信将疑的展開海圖看了一眼,人可就楞住了。順便說一句,陸仁甩給孫權的這份海圖是北部東南亞海域以及西至緬甸地區的圖樣,而且相對來說繪制得很糙,畢竟陸仁也不可能會把精良的海圖交給孫權。
再看陸仁接着道:“其實對我而言,我這個人一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很清楚我并不是能在亂世中争霸的枭雄,所以我選擇了走适合我自己去走的路。但就像你說的,亂世争衡要消除後患,這多年以來我一直隐忍着,組建起我的海軍也是為了防備你對我來這麼一下,可是我多麼希望我們之間的戰事不曾暴發過?
“算了,我們之間廢話說多了沒什麼意思,我現在隻有一句話,你還是趁早派個人質到我們夷州來吧。你的人質一過來,我們兩家再不交兵,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對付老曹,進而去圖謀你的天下,我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海外占據無人之土。”
孫權的臉色在這一刻變得陰晴不定。
陸仁又端起了酒杯,微笑道:“周公瑾已經回到了你的身邊,隻是他對你說了些什麼,我眼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仲謀老弟我可先警告你一句,我們再這樣打下去,對你有沒有好處我想你自己心裡有數;而我的艦隊還要去海外經商賺錢,老這麼和你耗着,你知道一年下來我會少賺多少錢嗎?既然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麼可處可言,那我們再這麼打下去有什麼意思?”
孫權複又冷哼了一聲道:“那為什麼不是你派人質到我江東來?”
陸仁道:“因為是你挑起來的事,是你對我動的手,責任當然是得由你來負,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跟你解釋?這就好比兩個人當街打架鬥毆,抓到衙門裡問罪的話,罪責也是在先動手打人的人的身上。你孫仲謀十五歲的時候就當過縣長,這種事應該經常碰上才對吧?”
“……”
爐中的炭火在悄無聲息的燃燒着,偶爾間有幾許海風吹入爐中,帶得炭火忽明忽暗……此時此刻,孫權的臉色就有如爐中的炭火一般時而鮮紅,時而陰暗。
相比之下,陸仁卻依舊是那麼的神态自若,幾乎自始自終就完全沒有去望過孫權的臉色,隻是在那裡自顧自的自斟自飲。
海上的涼亭中沉寂了許久,孫權終于按捺不住,語氣中帶着深深的愠怒向陸仁道:“你夷州雖富庶,然勢不及我江東。你既不願與我交兵,理當是由你遣質于我東吳以示結交之誠!”
陸仁很平淡的笑道:“孫仲謀,我該說你什麼才好?年輕氣盛還是自高自大?遣質入吳?我陸仁憑什麼要送人質去你們江東?什麼身份、地位、官職之類的屁話我也懶得去說,我隻說我如果一意固守夷州的話,憑我夷州海軍之精強,你孫仲謀就真能打得過來?
“你的水師号稱天下無雙,但也僅僅是在大江之上的天下無雙罷了,真正入海作戰,與江上水戰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就拿現在來說,你所集結起來的這些舟船鬥艦,在這大海之上,再在我夷州海軍的眼中,根本就不堪一擊!或者說,你是之前受到的教訓還不夠?那好吧,你可以現在就回去整軍備戰,我們堂堂正正的再打上一仗試試。”
“……”
孫權很想發怒,但是擡眼一望十餘裡外海面上那龐大且精良的夷州海軍,孫權卻沒了脾氣,隻能是把怒氣強壓下來。作為孫氏子弟,孫權帶兵的能力可能是不怎麼強,但水戰方面的眼光還是有的。此刻拿眼一掃,孫權就知道陸仁不是在吓唬他。
也不說别的,就隻說那五十隻炮艦,現在就停在夷州船陣的正中央。這五十隻炮艦可是夷州海軍精銳中的精稅,真要是對上孫吳那些相對來說很落後的鬥艦,說得難聽點,孫權的鬥艦根本會連邊都沒碰上就被直接擊沉。
除去這五十隻炮艦,甘甯與黃忠這段時間統領的騷擾水師也露了面。這裡陸仁那是相當的惡搞了一把,居然直接用骷髅圖标作為甘甯與黃忠艦隊的專屬圖騰。不過惡搞歸惡搞,這一段時間裡對江東沿海地區的騷擾下來,鬧得孫權方面的許多水軍将士現在一見到骷髅旗,頭立馬就會大了幾倍。
還有一些其他的夷州海軍就不必多說了。比起陸仁的炮艦、甘甯和黃忠的骷髅旗艦隊,這些海軍差是差了點,但戰鬥力依舊不可小視。總之這一次陸仁是出動了全部海軍的近三百艘混編艦船,在吳郡海面上把陣一布,那氣勢直可謂相當的壯觀。這裡可以套用陸仁出兵之時向雪莉開的一句玩笑:
“即便是後世的西班牙無敵艦隊,也不過如此了吧?”
總而言之,孫權清楚這一仗如果真打起來,孫權最多也隻是能保住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而兩敗俱傷之後,雙方成為一個死磕下去的局面,而孫權在要分出重兵應對陸仁的前題下,很可能将會無力抵擋老曹在合肥方面的攻擊。再說得簡單直白一點,就是孫權知道現在絕不是與陸仁意氣用事的時候。
再看陸仁終于認真的望了一會兒孫權的神情,随即微笑着舀了一勺酒給孫權道:“仲謀老弟,你還記得在赤壁之戰前,我與你見面時我是一副什麼樣的德性嗎?而今時今日的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成就?因為我能忍,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你是當世之英主,不會連這麼淡顯的道理都不懂吧?”
孫權輕哼了一聲,但沒有說話。
陸仁複又耷拉了下眼皮,淡然的道:“算了,不扯這些,我們還是談回正題。在人質的問題上我還是那句話,就是是你一直想打我,我卻不想動你,所以我派人質去你們東吳根本就沒有意義,反過來說我卻遠比你更需要這個人質,因為我這個不想動你的人,需要一個保障,需要你對我投鼠忌器。”
說着一杯酒灌下肚,陸仁擡眼望了望對面的江東艦隊,輕聲笑道:“公瑾歸吳之後應該有向你提及過你江東與我夷州之間的關系吧?這次我費這麼大的周章,其實就是想面對面的向你再重申一次,你東吳一但有失,對我自身而言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處可言,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去動你,因為我需要你孫氏卡在江東,不讓老曹對我的夷州有所染指。老曹那是什麼人?而我這個州牧也是他給的,萬一真的被他掃平了你們孫氏的江東基業……之前的赤壁之戰,我暗中幫你和劉豫州的事早晚會被他知道的,那麼你認為他會放過我嗎?”
孫權略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這些事不必多說,公瑾已經向我說得很清楚了。”
陸仁道:“既然你清楚,我也就不再廢話,你回去之後就早點派人質過來吧。還是那句話,我這次與你和解,你東吳解了今次之危,回過頭來你搞不好就會又向我下刀子。我已經吃了一次大虧,不想再吃一次。”
孫權冷笑道:“你既需我江東幫你擋住曹公,就斷然不會舉兵助曹攻吳。那這人質,我不派你又能如何?”
陸仁笑道:“哎喲,我好心好意的對你坦誠相見,你卻想對我來個耍蠻混賴是不是?你就不怕我現在把你留下?”
孫權亦笑道:“你不會!我若出了什麼差錯則江東必亂,曹操就會趁機越江。如此一來最多一年,你的夷州也會蒙遭戰火。若非明白這一節,再加上你自己也向我說破,我也不會如此托大的來這亭中與你面談。”
陸仁再笑:“那好吧,我們索性就來個破罐子破摔。孫仲謀,你現在要搞清楚現在主動權是在我的手上,而你江東現在就是闆上的魚肉。我現在願意與你這樣面談,主要是因為我不想舍棄我苦心經營多年的夷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