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文顯得很平靜,并沒有流露出慌亂之色。
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隐瞞這件事。陳一必須死!在他得知陳一已經投靠了盧永成的那一刻,心裡面就有了決斷。陳一不死,等到盧永成回來,勢必會給三班衙役帶來更多的混亂。老爹辛辛苦苦十數年才打下的根基,絕不能就這樣被盧永成毀掉。若三班衙役亂了,老爹在昌平的話語權也會随之削弱很多。
所以,不管是黃七還是陳一,楊守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
“你這小子,為何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心願呢?”
楊承烈見楊守文這副模樣,啞然失笑,臉上的冷色随即消失。
“浮誇!”楊守文笑道。
“哦?”
“阿爹剛才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在惱我。”
楊承烈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把手裡的文稿放在書案上,“趕快往下寫,我還等着看呢。
洗漱一下,待會兒到書房找我,我有話要和你說。對了,把二郎也叫過來吧。”
楊承烈說完,便出門而去。
10∽,
楊守文苦笑着搖了搖頭,被老爹這一打岔,倒是驅散了噩夢給他帶來的種種疑惑。
幼娘,又怎會殺我?
楊守文笑着搖搖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便走出房間。
門廊上,擺放着水盆和一應洗漱用具。毛巾整整齊齊放在一旁,上面還有一塊雕刻成小狗模樣的皂角。楊守文一眼看出,這東西絕對是幼娘為他準備的。真是怪了,我怎麼會做那麼一個古怪的夢?好端端的,幼娘又怎麼可能會來殺我呢?
他再次啞然,蹲下身子洗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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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是昨晚剩下的胡麻飯,配上一碗熱粥。
楊守文吃完早飯,就叫上了楊瑞,一同走進楊承烈的書房。
“大兄,陳一……”
楊瑞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麼,在前往書房的路上,忍不住低聲詢問。
昨夜楊守文找他打聽關于陳一的事情,今天一早就聽說陳一在和平坊的巷子裡被人殺害。
楊瑞又不是傻子,怎能猜不出其中的奧妙?
不過,内心裡對楊守文更多了一分懼意。
“多聽,少說,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一是誰?”
楊守文瞪了楊瑞一眼,也讓楊瑞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連忙道:“我就是随便說說,聽說昨天晚上,陳一被人殺了。”
“殺就殺了呗,二五仔從來不會有好下場,難不成你和他關系不錯,感覺難過?”
“呸呸呸,我都不認識這個人。不過,二五仔是什麼意思?”
“叛徒!”
楊守文說完這句話,兩人已經來到了楊承烈的書房外。
他上前一步,輕輕叩響門扉,就聽到裡面傳來楊承烈沉冷的聲音:“兕子,二郎,進來吧。”
楊守文連忙拉開門,和楊瑞走進書房。
楊承烈坐在書案前,示意兩人坐下。
“昨夜陳一被殺,顯然是得罪了什麼人。我聽說,他和昌平許多團頭有牽連,所以昨天夜裡我得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命人突襲各坊,将可疑之人全都抓了起來。
最近兩日,城裡會有些動蕩。
盧主簿不在,我要經常在衙門裡值守,所以沒有功夫照顧家裡,你二人要多用心。”
楊守文,笑了!
老爹果然是心有靈犀。
自己前腳動手,老爹後腳就展開了行動。
想必這時候,那蓋老軍也聽到風聲了吧……這樣最好,也能讓蓋老軍徹底安心。
楊瑞則愣了一下,旋即就反應過來。
當日楊守文和蓋老軍談判的時候,他就在旁邊。
蓋老軍提出要求,希望楊承烈出手整治七坊團頭,給他騰出時間來整頓昌平的地下世界。楊瑞還想着,楊承烈會怎麼動手。可沒想到,就這樣簡簡單單解決了。
他心情有些複雜的看了楊守文一眼,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失落感。
想當初,他制造謠言,然後成為楊承烈身前執衣。雖然有他的小心思,但未嘗沒有想去為楊承烈排憂解難的想法。可現在,大兄清醒過來以後,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麻煩。之前他對楊守文畏懼大于敬佩。可現在,他對大兄,已是徹底敬佩。
“二郎,待會兒你去城門值守時,代我與蓋二郎說一聲。
你就讓他轉告老軍,就說你大兄答應他的事情,我已經做到;現在,是他履行承諾的時候。”
“孩兒明白。”
楊瑞心裡清楚,從現在開始,他在家中充當的角色,會是一個傳話筒。
雖然與他所期望的有些差距,但至少他已經開始為家裡做事,總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另外,讓蓋二郎告訴老軍,動靜小一點,不要鬧得滿城風雨。”
“喏!”
楊承烈點點頭,目光轉向了楊守文。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昨夜,縣尊突然找我吃酒。”
“哦?”
楊承烈把那副地圖拿出來,放在書案上道:“你前幾日讓我找縣尊讨要地圖,他還給我了。不過,他昨夜表現的非常古怪,還與我說:保持現狀,莫要做出改變。”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一愣,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保持現狀?”
他看着楊承烈道:“難道說,縣尊不準備和盧永成鬥了嗎?”
“我不知道。”
楊承烈不禁苦笑,輕輕搖頭道:“也許縣尊覺得無趣,不想再與盧永成争鬥;亦或者他想置身事外,讓我和盧永成鹬蚌相争,他得漁人之利。可不管他是什麼想法,問題在于,我都必須和盧永成争鬥下去,否則的話,早晚被盧永成給架空。”
說着話,他站起身來。
“這裡面,或許還有太原王家的意思。
五姓七宗,盤根錯節,相互之間的關系頗為複雜。而今聖人對世族不滿,一直以來多有打壓之舉,也使得各大家族更加團結。王家也許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惡了和盧家的關系。而盧永成就算是真的得勢,盧家也未必會太過為難縣尊。”
說到這裡,楊承烈不禁輕柔太陽穴,臉上苦色更濃。
“可這樣一來,卻把我害苦了!
我絕不會放手三班衙役,否則日後在昌平,會更難立足。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和盧永成鬥到底。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