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明家,楊守文其實也很糾結。
這是一個和他父子有着密切關系的家族,而且從目前來看,明家也沒有任何針對他的意思,更沒有表露出任何敵意。若不然,明十三大可在地宮中帶走機關鑰匙。那樣一來,楊守文十有八九命喪火海,明家的秘密,也會随之被保全。
可明十三沒有!
從這一點來看,明家對楊守文沒有惡意。
至于明家為什麼要這麼做?楊守文始終想不明白。
明家的出現,令他感到意外。事實上,他甚至不知道,曆史上的武則天是否發現這個地宮的存在。如果沒有,那這一切都可能是因為他,才會出現的變化。
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之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這,就是後世許多人耳熟能詳的‘蝴蝶效應’。
而他,如今就是那隻熱帶雨林中的蝴蝶。
楊守文甚至不知道,由于他的出現,究竟會給這個時代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嗯,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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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島的地宮,在兩天之後順利開啟。
不過,正如楊守文所猜測的那樣,薛崇簡雖然找到了魚龍谷,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連帶甘娘子共八十餘安南武士,在薛崇簡抵達之前全部身亡。
根據現場勘查,這些人是服毒自盡。
可楊守文并不相信甘娘子等人會輕易自殺,在他看來,甘娘子等人的死,和明秀脫不得關系。雖然不清楚明秀究竟是怎麼讓這些人看上去是死于服毒自盡,但楊守文還是在内心裡,對明家人産生了一絲警惕,亦或者說,是一絲畏懼。
明秀。一個相貌俊美的人,看上去懶懶散散。
可是他的手段,卻顯得是極為兇殘,八十餘人死于非命。的确是讓楊守文吃驚不小。
“那些被俘虜的安南人,來自于安南都護府的羅伏州。”
楊守文協助高戬等人開啟了地宮之後,就提出要返回長洲。
對此,高戬等人雖然挽留了一番,可是見楊守文确實很疲憊。于是就沒有勉強。
畢竟,清點地宮中的财物才是重中之重。
楊守文在不在,已經無關緊要。
他要回長洲也好,畢竟忙了這麼久,也是時候放松一下。
三山島岸邊,一艘小船正在向岸邊靠攏。
楊守文站在岸邊,負手而立。
楊茉莉架着大玉,和費富貴楊醜兒帶着人在外圍警戒。這一次,楊守文的排場可不小,不僅有王海賓率一隊官兵護送。另外還有十三個楊思勖送來的江湖人氏。
這十三個江湖人,原本是甘娘子招攬而來。
不過在緊要關頭,他們協助楊思勖穩定了局勢。
三山島上的流民自有官府去安置,但這十三個江湖人卻不太容易安排。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交給官府,死路一條。可楊思勖又答應,要饒他們的性命。
所以最終,他把這十三個江湖人交給了楊守文。
楊守文倒也沒有拒絕,他的确有些缺人。雖然這些家夥底子都不算幹淨,可畢竟江湖經驗豐富。楊守文現在。也不可能招攬太多有名的人物,這些江湖人倒是可以用來充數。同樣,這十三人也願意跟随楊守文,畢竟對他們而言。這是唯一的出路。
楊守文站在一塊岩石上,背對着呂程志。
他輕聲道:“羅伏州?”
“安南都護府治下的一個羁縻州,那些人是古羅江上遊一個部族的人,之所以會來三山島,是因為甘娘子出了大價錢,所以才會過來。但甘娘子的具體來曆。他們并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甘娘子在西道江一帶很有名氣,是那裡的一個大豪。”
這個‘大豪’,可不是什麼豪門。
在唐時,‘大豪’多指地方豪強,亦或者是江湖中的大佬。
豪強?
甘娘子似乎不太像,可若說她是江湖大佬……楊守文覺得,她好像也沒有那種江湖大佬的氣質。
“那就是說,甘娘子的來曆,無法查清楚喽?”
呂程志道:“兩位府尊已聯名上書朝廷,相信不久之後,朝廷一定會派人前去調查。”
楊守文曬然笑道:“調查,恐怕最後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他不是看不起朝廷的官員,而是覺得,明家不可能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讓你們追查。
要想知道答案,最終還是要從明家下手。
不過,楊守文可不想再摻和進來,甚至不願意再和明家人打交道。
“阿郎,船來了!”
遠處費富貴高聲呼喊,打斷了楊守文的思緒。
他示意那十三名江湖人先上船,官軍随後。
他則帶着呂程志、楊茉莉、費富貴和楊醜兒四人最後登船,緩緩駛離了三山島。
這可真是一場勞神的旅程!
哪怕是打開了地宮,楊守文還是感覺有些壓抑。
現在離開了三山島,他這心裡面一下子變得輕松許多。看着漸行漸遠的三山島,他站在船頭,長出一口氣,扭頭對楊茉莉笑道:“茉莉,咱們回長洲後,帶你吃好的。”
楊茉莉用力點頭,露出憨憨的笑容。
看着他的笑容,楊守文的心情,也一下子變得愉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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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長洲,楊守文算是徹底輕松下來。
雖然長洲依舊是戒備森嚴,從湖邊到縣城,這一路上到處可見巡邏的官軍和民壯。
而長洲縣城,同樣處于戒嚴的狀态。
城門口的民壯被從昆山和華亭調來的民壯取代,城内還駐紮着一旅官軍,使得整個長洲的氣氛,格外壓抑。
可不知為什麼,楊守文就是覺得,這長洲的氣氛比之三山島要輕松很多。
“青之。你終于回來了。”
狄光遠帶着長洲的官吏以及駐紮在城内的官軍的旅長,在城門外迎接楊守文的到來。
他拉着楊守文的手,連聲道:“那****孤身涉險,可把我吓壞了。
你也是。怎地忒膽大,一個人就敢跑去匪窟?萬一你真有個意外,我又有何面目再去見文宣呢?”
言語中,帶有責備之意。
可楊守文能夠感受得出來,狄光遠的真誠。
“縣尊。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咱們隻需等候寶藏起出,就算是大功告成。”
“是啊,大功告成。”
狄光遠看上去很疲憊,眼眶有些發黑,眼睛裡布滿了皿絲,不知道有多久沒能好好休息。
那皇泰寶藏被開啟,也讓他感到輕松不少。
此次前來長洲就任,總算是功德圓滿,不至于丢了他老子的顔面。
從六月至今。短短二十餘日的光景,狄光遠可說是提心吊膽。他害怕找不到皇泰寶藏,又擔心無法抓到殺死王元楷的兇手……現在,這兩件事總算是有了結果。
内心裡,對楊守文非常感激。
隻是狄光遠拙于言辭,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一切感激之情,都盡在酒水之中。當晚,狄光遠在縣衙宴請楊守文,吃得一個酩酊大醉。
……
第二天,楊守文起了個大早。
随着立秋過去。一連幾天,都是一派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正午時還有些炎熱,但早間起來,已經能夠感受到幾分秋意……楊守文帶着楊茉莉在後衙花園内練功。而後用了早飯,便帶着楊茉莉,悄悄從側門溜出縣衙。
來長洲這麼久,他還沒有好好欣賞過長洲的景色。
如今任務已經完成,難得可以放松一下,他自然不願意一個人。呆在這縣衙之中。
換了一身便裝,兩人悠然行走在長街上。
不過,當楊守文來到魚市的時候,卻意外發現,那座标志性的八仙客棧,竟然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先生,這八仙客棧怎麼變成了這樣子?”
楊守文在魚市碼頭,攔住了一個身高體壯的男子問道。
那男子的語速很快,叽裡呱啦說了好一番話。他說的是蘇州本地方言,楊守文雖然學了一些,但依舊聽不太清楚。不過,從那支離破碎的言語中,楊守文大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兩天前,八仙客棧突然走水,火勢很大。
官府和武侯雖然發現,卻已經無法撲滅,隻能眼睜睜看着這座宏偉的客棧,變成了一片廢墟。
走水?
楊守文打心眼裡不相信。
那明十九是個很小心的人,怎可能犯下如此錯誤?
很明顯,這是有人故意縱火……很可能是明家人所為,想要抹去他們在長洲的痕迹。
隻是,有必要這麼做嗎?
楊守文心裡不免感到困惑。
明家的舉動太詭異了,讓楊守文無法理解。
在八仙客棧的廢墟前立足,楊守文呆愣許久後,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帶着楊茉莉走到了碼頭上。
魚市碼頭,有官軍把守。
由于長洲連番發生變故,使得崔玄暐和狄光遠都不敢掉以輕心。
長洲名義上隻有一個城門,但實際上呢?這魚市的碼頭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長洲的門戶。
碼頭上來來往往的客商,以及進進出出的貨物,都要受到嚴格的檢查。
當楊守文來到碼頭後,一名軍官快步上前。
他是駐守城内的旅長,昨日曾随同狄光遠迎接楊守文,故而也認出了兩人的身份。
“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來長洲,尚未遊覽過這裡的風景。
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閑,所以想要出去走走……可否為我安排一艘船,我想泛舟官塘河。”
那旅長也是個聰明人,知道眼前的青年,來曆甚大。
沒看到府尊為了他,幾乎抽調了蘇州境内所有的兵馬;沒看到連臨近的湖州,也為他大動幹戈。雖然并不是很清楚楊守文的真正身份,但伺候好了終歸沒錯。
于是,他找來了一艘小畫舫,送楊守文兩人上船。
畫舫的體積不是很大,在官塘河中剛好。楊守文向那旅帥到了一聲謝,便讓那船家開船。
秋風習習,猶帶着幾分暑氣,從河道上吹來,感覺極為暢快。
隻是河面上有些冷清,全無早先的熱鬧景象。一路下來,隻有這畫舫孤零零的在河上穿行,讓楊守文有些意興闌珊。
“船家,在前面靠岸。”
突然,楊守文對船夫大聲喊道。
“公子,再往前,繞過阊門嶺,就能看到長洲苑了。”
“我知道,隻是突然想起這阊門嶺下好像有一座泰伯祠,所以想要過去看一看。”
“哦,公子說的泰伯祠,好像已經荒廢了。”
“你知道那泰伯祠?”
那旅長很聰明,知道楊守文的本地話說不好,所以找來的船夫,能說一口流利官話。
船夫笑道:“公子這話說的……小人可是土生土長的長洲人,生于斯長于斯,怎可能不知道泰伯祠?不過,這泰伯祠早就荒廢,之前倒是還有個廟祝在打理。前些日子,那廟祝也故去了,就再也沒人照看……公子現在去,估計也看不到什麼。”
“沒事,你就在岸邊等着,我轉一轉就回來。”
見楊守文的态度堅決,船夫也不再勸阻。
有什麼好勸阻……這些從京師來的貴人,又豈是他一個船夫能夠攔阻?沒看那碼頭上的軍爺,對這位公子也是恭恭敬敬。他既然想要上岸,就随他去吧……
畫舫在岸邊停靠下來,楊守文帶着楊茉莉跳到了岸上。
沿着冷清的小路走了大約一裡地,就看到那泰伯祠矗立在阊門嶺下。
楊守文看上去很輕松,背着手,悠悠然行去。楊茉莉則跟在他的身後,警惕向兩側打量。
之前呂程志曾對他說過,要保護好楊守文,不能再讓他涉險。
特别是經曆了那山谷中的大火之後,楊茉莉也變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種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祠堂的大門倒塌,門框上已經挂上了蜘蛛網。
楊守文邁步走上台階,腳下踩着那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口,向左右掃視了一下,突然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剛才我聽船夫說,這裡已經荒廢,根本沒有人來……可這祠堂地面上的腳印如此清晰,一看就知道是新的!出來吧,我想這時候來這裡的人,也隻可能是你們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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