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縣,賈莊。
盧象升帶着自己的那五千人馬,行軍來到了嵩水橋。
此時已是臘月,前幾天剛下了場雪,現在已經停了,寒冷的風刮在衆人的臉上,一些體質不太好的士兵,甚至握着兵器的手都在瑟瑟發抖。
朝廷沒有發放糧饷,士兵們現在是又冷又餓,若不是盧象升帶了個好頭,怕是人都要跑光了。
盧象升是個性格堅毅的人,即使行軍的條件再差,他的心中也存留着那一口正氣。
打仗時,他身先士卒,第一個沖如敵人的戰陣之中。缺糧時,他和士兵們一樣,一天隻吃一頓,甚至是兩天才吃一頓,量還很少。
作為主将,他嚴于律己,從來不會給自己特殊的待遇。也因此,将士們大多數都十分敬重這位主将。
或許,盧象升從來就沒有想過,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員。在他的心底裡,自己和這些士卒們應該是一樣的,無非就是在外敵入侵時,憤而舉起武器,對抗侵略者罷了。
讓将士們原地進行休整,盧象升則獨自一人站着,靜靜地望着前方,耐心等候着派出去的斥候兵打探消息歸來。
對于行軍之事,盧象升曆來比較慎重,打仗豈可兒戲?
現在自己手上的人馬實在是太少了些,就算是要去送死,也要多拉幾個敵人陪葬才是,唯有如此,才算是死得其所。
“踢踏――”
“踢踏――”
“踢踏――”
前方一名斥候趕回,馬蹄聲顯得很是急促,許是前方有些異常,隻聽他在馬上,遠遠的便出聲喊道:“部堂大人,前方發現數萬敵軍,他們已經發現了咱們,如今已經追過來了!”
數萬人,那便是清軍的主力了。
盧象升聞言一驚,卻慌而不亂,忙對将士們下令道:“整軍,撤出賈莊!”
然而為時已晚,就在此時,遠方隐約能聽到奔雷之聲,隻有數量龐大的騎兵,才能傳出這樣的馬蹄聲。
清軍的鐵騎,到了!
敵人已經快到了,現在撤退的話,自己這五千多人根本就是任人宰殺的羔羊,還不如死拼一回,倒也轟轟烈烈。
“列陣,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随我迎戰!”
盧象升知道,這一戰,或許便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戰了。他迅速地翻身上馬,十分鎮定地向将士們傳達着命令。
盧象升自己領軍居中,總兵虎大威護左翼,楊國柱則守護右翼。全軍将士五千多人,整齊有序地列好了軍陣,靜候敵軍的到來。
須臾功夫,便見到前方的天際浮起一道黑線,黑線逐漸變得越來越粗,不多時,遠處隐約可見敵人鐵騎的輪廓。
敵軍的人數,目測至少在五萬以上!
彈指之間,已經能夠看清地方馬背上的士兵,正揮舞着手中的馬鞭,策馬狂奔而來,在他們的馬蹄下方,卷起了滾滾的塵煙。
“弓箭手準備――”
盧象升深提起一口氣,高高舉起了右手手腕,朗聲喝道。
“唰――”
弓箭手們半蹲着身子,張弓搭弦,蓄勢待發!
待到敵人的騎兵進入射程之後,盧象升那高高舉起的右手重重地揮下,上千支箭矢登時激射而出,帶着“呼呼”的風聲,朝着前方的敵人和他們胯下的戰馬急射而去。
與此同時,對方的前隊騎兵也同樣的張弓搭弦,在馬背上射來如雨的箭矢。
箭如雨,馬如龍!
兩方人馬,在空中展開了第一輪的交鋒。
清軍如今士氣正旺,先鋒的騎兵隊伍,攜着連戰數捷的氣勢,朝着盧象升的陣營急沖而來。盧象升率領着五千疲兵,氣勢明顯不足,不過目前為止,還沒有露出怯戰的迹象。
天雄軍由于是原地進行射擊,準頭并太差,一輪箭雨射出去後,敵人最前方的鐵騎登時人仰馬翻,有些還扳倒了後方的騎兵。
清軍常年習練騎射的本領,就算是在馬背上奔跑着,準頭也隻是稍弱于天雄軍,可他們臂力驚人,被射中的士兵很多都是直接透體而出的,殺傷力甚大。
兩方人馬隻進行了兩三輪的對射,便已經拉近了距離,弓箭在這時候,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而與此同時,盧象升已經一聲暴喝,一馬當先沖了出去,殺入了敵人的鐵騎陣營之中,身後的親随立馬打馬跟上,護衛在他的身側。
盧象升手中的镔鐵大刀高高舉起,而後迅速地劈落下來,隻不過一彈指的功夫,對方的一名騎兵已經被他斬落馬下。他片刻不停,刀鋒橫着劃了出去,攜雷霆之勢,一個橫掃又攔腰斬落了另一名敵人。
在他身先士卒的鼓舞之下,手下的将士們也有了些底氣,紛紛加入了戰團。
殺人,或是被殺。
然而終究是敵衆我寡,敵軍多出己方近十倍的人馬,在僵持了不久後,天雄軍明顯處于頹勢,無可挽回。
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清軍傾斜。
這還不算,在兩方激戰不久後,清軍的後軍趕到,頓時士氣更盛。反觀天雄軍這邊,不少的士卒已經感到了絕望。
即使他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難免還是會士氣低落。
生命隻有一次,誰不想活?
很多人想活,但他們決定跟着部堂大人一起赴死,英勇就義。
而有些人,内心十分渴望得以苟且偷生,于是,他們選擇當逃兵了。
護在左右兩翼的總兵楊國柱和虎大威,内心在經過短暫的掙紮之後,同時選擇了跑路。他們連自己的士卒都不去理會了,帶着小隊的親兵奪路而逃。
清軍發現後,忙也分出幾股小隊伍,對這兩位将領進行追擊。
盧象升此刻已經沖到了敵人的軍陣深處,根本就看不到這一情況,隻能是拼命的砍殺,收割着敵人的生命。
他的身上,鮮皿淋漓。
不過,由于身周還有親随護衛着,直到這會他也還沒怎麼受傷,隻是身上多了幾道不大的創口罷了,身上的那些皿迹,基本上都是敵人留下的。
冬天的天色總是暗得比較早,此時已經臨近夜晚。
可在戰場之上,兩方總共數萬人馬,無論是将軍,還是士卒,根本就沒有人會去顧及天色。清軍想要以最小的傷亡,吃掉明軍的這幾千人馬。
而盧象升,則想以自己幾千将士的生命,換取敵人最大的傷亡。
僅此,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