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李家兄妹相對而坐。船上的艄公是個面相忠厚的中年人,帶着鬥笠,皮膚黝黑。他的話很少,不像現在出租車司機那麼能侃。
小船上有個篷頂,因為是夏天,兩邊的竹簾子拉了上去,四面通風,夏天的微風拂面,好不惬意。李修文暗歎還是古人會享受生活,在這沒有被污染的大自然環境裡,連呼吸到兇腔裡的空氣,都讓人心兇舒暢。
北人喜歡喝大碗茶,功夫茶則在南方盛行。喜歡這喝法的,自然是來自未來的李修文了。前世他一大愛好就是喝功夫茶。起因嘛,是聽了一位國學大師說過的一句話:“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他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從此就偏愛喝茶。也正因如此,他的身上少了很多年輕人的浮躁,多了些沉穩。這一點,倒和原來的李修文頗為相似。
李明珊不會泡功夫茶,這泡茶的活兒,自然便是李修文來動手了。船上沒有功夫茶具,茶葉和茶具都是他們自己帶過來的,這個時代沒有鐵觀音,所以他泡的是武夷岩茶。
此時,他正在用開水淋杯,然後拿出自己帶的茶盒,取了适量的茶葉放入茶壺,然後倒入開水,開始洗茶。所謂洗茶,就是第一泡的茶水倒掉。
功夫茶品茶也有講究,一聞二品三回甘,這個過程能讓人放松身心,享受茶的味道,以及喝茶的趣味。當然,我們的李明珊小姐可不會這麼喝,端起在杯裡晾了一會的茶便是一口牛飲,看的李修文心都在哆嗦,這可是大紅袍啊!她還在不滿的嘟囔:“茶杯那麼小,都不夠喝。”
“哥,你不上去和美人搭話,然後邀請美人遊湖品茗嗎?”李明珊促狹地調笑道。
李修文瞪了她一眼,然後吩咐艄公把小船劃上去,靠近了那位少女的船。拱手出聲問道:“這位姑娘,小可乃開封府諸生,姓李,名修文,字衡之,旁邊這位是舍妹,敢問姑娘貴姓?”
那女子見這李修文眉目清朗,溫潤如玉。舉止溫文爾雅,并不招人反感,便嫣然笑道:“小女子免貴姓楊,名雨璇。”
美,人美,聲音也美,想必聞聲識佳人便也不過如此。聲音清澈,好似空谷百靈,婉轉似水如歌;笑靥如花,仿佛牡丹綻放,美豔不可方物。
李修文愣了愣神,差點又丢了魂,忙出聲邀請道:“雨璇姑娘,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小可是否有幸邀請姑娘同遊?船上有在下親手泡的武夷岩茶,想請姑娘品嘗,賜教一二。”
見李修文出聲邀請,楊雨璇秀眉微蹙,略顯猶豫。這個時代,男女大防的封建觀念特别嚴重。君不見,史料記載,海瑞五歲的女兒,就因為從男性家仆的手中接了一塊餅吃,便被海瑞認為,這是犯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大防,最終被活活餓死。她方才也留意到了這邊船上的李修文兄妹,見這男書生面相清秀,舉止儒雅,泡茶的動作行雲流水,而她對面的姑娘也嬌俏可愛,還道是哪家公子哥和心上人同遊呢。卻不曾想他們隻是兄妹,現在這書生還相邀自己同遊。
見她蹙着眉頭,李修文還道是自己唐突了佳人,惹她不喜。心下暗罵自己心急,平白給人姑娘心裡留下個壞印象。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見個姑娘就犯了花癡,智商下降,那麼多年真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倆人之前并不曾相識,人家姑娘也沒道理對個初識的男子的搭話邀請,便欣然接受。不信你現在到大街上找個美女搭讪試試,除非你長得已經到了禍國殃民、貌比潘安的地步,不然失敗的概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他對自己的相貌,可沒有自戀到那個地步。
尴尬無比地,正準備為自己的唐突,賠禮道個不是。先自個兒找個台階下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嘛。他顯然對明朝時期的男女大防了解不夠,雖然知道這個時代講究男女之防,卻也沒有太過重視這個問題,隻是習慣性的用自己21世紀的處世标準,來思考問題。雖然接收了李修文的記憶,擁有了李修文的學識,也接受了自己的這個新身份,甚至為了在這裡更好的生存下去,不被人當作怪物來看待,他還沿用着記憶裡李修文的言行舉止,來待人接物。他改變了許多許多,但是,思維和觀念,很難改變。
“姐姐一人遊湖,不覺煩悶麼?不若與我兄妹一同遊玩,也能多個說話的人不是?小妹家裡都是男兒,自小也沒個說知心話的人兒,今日見了姐姐,想着能多個說知心話的姐姐,以後煩悶時也有個說話的伴兒。姐姐你就答應了人家嘛!”
李修文正準備開口,卻被李明珊這番話給打斷了。
他對此暗暗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自己可愛的親妹妹。什麼,有人說她不是我親妹子?我說是就是,不是也得是,你管得着嗎?你這麼說分明是嫉妒,因為你沒有這麼可愛的妹子。什麼?你說你有?你家可愛的妹子有幫你泡妞嗎?沒有吧?那你就是嫉妒!唔,我這妹子怎麼看怎麼可愛,看一眼覺得可愛,看第二眼覺得很可愛,看很多眼......我有毛病啊?哪有盯着自家妹子猛看的?
李明珊自小最受李父寵愛,打小接觸的人又多是男人,加之李家商賈出身,李父也沒有太多封建的禮教觀念,對她倒沒有太過嚴苛,所以她性子便比較開朗。
此刻她又用上了殺手锏,撒嬌。本來她就長相甜美,身材嬌小,像個可愛的鄰家小妹。這一撒嬌,小嘴一撅,倒也讓人無法拒絕了。
果然,隻見楊雨璇眉頭一展,嫣然笑道:“也好,我與妹妹倒也頗為投緣,這便結伴同遊罷。”
人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雖然都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卻又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