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帝殷切期盼着他期待之事時,魚非池與石鳳岐也在等,等待的過程中,他們度過了難得的空閑日子。
許多事情都在蓄勢,總要等到勢足了,時機到了才好雷霆出擊,過早動手反而失了意義。
石鳳岐拉上魚非池閑逛,得知了魚非池遊世人秘密之後,石鳳岐心中一個最大的疑團得到了解答,心中越發開闊,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很多,一掃前些日了霾色沉沉。
他們所處的這處城池雖然在攻城之時打得有些殘破了,但石鳳岐并不希望南燕徹底毀去,所以依舊鼓勵南燕人在這裡安居樂業,除了要對大隋稱臣以外,他們幾乎可以過着與往常一樣的生活。
對大隋稱臣是必須的,這是鐵律,不容有半點置疑。
街上來往着不算多的行人,眼中有對隋人的憎恨,但更多的是一種認命的無奈。
魚非池見了,笑着說:“有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石鳳岐啊,你這稱帝之路漫漫兮。”
石鳳岐便笑:“怕什麼,我連你都治得了,我還治不了他們?”
魚非池戳他胳肢窩,讓他滿嘴胡說。
兩人嬉嬉鬧鬧着走過街市,石鳳岐挑了些不錯的首飾,揮霍着銀子買下送給魚非池,魚非池也樂得享受他這一副大老爺們兒似的豪爽,由着他買個痛快。
好像找回了一些當年年輕時的輕狂,依舊如同剛剛熱戀般的模樣。
走得累了,石鳳岐帶着她進了茶樓小座,樓下有唱曲兒的小姑娘和一老漢,老漢拔絲弦,小姑娘嗓音清脆婉轉如黃莺,帶着濃濃的南音,極是溫軟,怪好聽的,魚非池聽着挺開心,着了小二拿了些賞錢給人遞過去。
一曲終了,小姑娘與老漢得了賞錢,謝過客官,下了台子,魚非池也收了眼神與石鳳岐說起閑話。
說着說着,老漢與小姑娘走到了跟前,魚非池看了他們一眼,以為他們是來謝賞的,倒也客氣。
哪知老漢卻是直對着石鳳岐,說道:“見過隋帝陛下。”
石鳳岐擡手:“免禮,此處不必行禮,你們也不必如此客氣。”
老漢躬身未起,又對魚非池一禮:“見過魚姑娘。”
“起來吧,我不受這些虛禮的,老人家您别折了我的壽。”魚非池抓了把瓜子在手裡,笑聲說道。
老漢這才直起了身子,躊躇了半晌,有些尴尬般的神色,他身後的小姑娘更是羞紅了臉,深深埋着頭,不敢見人一般。
石鳳岐見二人有異,一邊提起警惕,坐到了魚非池身邊,一邊笑問:“老人家可是有事?”tqR1
老漢想了想,将身後的小姑娘拉出來,說:“擡起頭,讓陛下看看。”
魚非池眼中寒芒一閃,嗑着瓜子歪着頭打量了那姑娘一眼。
姑娘生得好看,不對,應是說,相當好看,一張人畜無害,清純至極的臉,有着典型的南燕人特征,櫻唇,秀鼻,明眸,柳眉,處處都可人兒的溫婉與乖順,尤其是臉上那抹羞赧的暈紅,看着好生讓人心生憐愛,恨不得好好藏起在繡房中,不叫外人瞧了去。
魚非池看得熱鬧,石鳳岐卻是眉也沒擡,專心地給魚非池剝着瓜子仁放在她掌心裡,冷了聲音:“看什麼?”
“回……回陛下,這是小老兒小女,名叫阿婉,今年剛滿十六。”老漢見石鳳岐眉眼不動,有些心急般,說話也快了許多。
魚非池點點頭,名兒倒是挺好聽的,跟她這長相也挺相符,小家碧玉的姑娘可招人心疼。
石鳳岐一把把魚非池的頭按回來,遞了一把瓜子仁兒塞進她嘴裡,然後繼續剝瓜子兒,沒看那阿婉姑娘一眼,說:“嗯。”
“阿婉,還不快給陛下行禮!”老漢拉了一把小姑娘。
小姑娘粗布藍衣,但收拾得清爽利落,俏生生地往那兒一站,水靈靈的人兒,乖乖地行了一禮,聲音也細細的,一聽就是個溫婉美人:“阿婉見過陛下。”
“張嘴。”石鳳岐沒搭理她,對着魚非池說道。
“啊……”魚非池張嘴,接着他喂的瓜子仁兒,一邊嚼得津津有味,一邊支着額頭看熱鬧,臉上帶着笑意,眼底卻有把刀。
“阿婉見過過陛下。”那小姑娘還半蹲着呢,石鳳岐沒叫她起來,她不敢起身。
“什麼事兒?”石鳳岐斜了他們一眼,有些不耐煩。
“回陛下話,阿婉乖巧懂事,最會伺候人,小老兒一生清貧不想耽擱了閨女,願把阿婉獻給陛下,做個伺候陛下與魚姑娘的貼身丫環,也免她跟着小老兒跑江湖,受風餐雨露之苦。”老漢說着說着,淚花兒都來了。
魚非池支着額頭的手指擡一擡,心想着這跑江湖的人果然不一樣,說話真有水平,想塞給石鳳岐這位大隋陛下好做個枝上鳳凰,偏生還能講得這般動聽感人,厲害厲害。
“不需要。”看來石鳳岐不解風情的時候,也是挺讓人惱火的,回絕得更利落。
這就很尴尬了。
老漢額頭的汗都滴了下來,支吾了一晌,推着阿婉自己上前。
也不知是老漢推的,還是阿婉自己沒站穩,險些就撲到了石鳳岐身上,那一刹那魚非池心裡想的是,這姐們兒敢摸石鳳岐一下,她就要剁了這姐們兒一雙手!
好在石鳳岐眼疾手快,提起旁邊一把長凳把她架開,扔了長凳,石鳳岐有些動了真火氣,冷冷地看着這兩人:“滾!”
“陛下!”老漢急了,連忙喊道:“陛下,阿婉魯莽沖撞了陛下,陛下恕罪!”
“不恕!”石鳳岐說。
老漢許是沒見過這麼耿直的人,怔在當場,半天才緩過神來,又小心翼翼地賠着罪:“陛下,陛下與魚姑娘二人自是天作之合,可是阿婉也有阿婉的長處,陛下您看……”
“她的長處是什麼?”魚非池突然來了興緻,随口問了一句。
老漢看了一眼魚非池,眯眯眼笑:“她跟你不一樣,她很單純。”
“我去你媽的!”
石鳳岐飛起一腳,把那老漢踢出去老遠,反手又一巴掌,将那小姑娘扇倒在地,氣勢洶洶地看着兩人。
魚非池依舊保持着那單手支額的姿勢,動動眉毛,喲嗬,小夥子近來火氣挺旺啊。
“不管你們是哪一方派來的殺手,我今兒都饒你們一命,你們回去了跟你們主子好好說說,對我有點尊重好不好?這麼拙劣的殺手也好派過來丢人現眼,還很單純,我單純你一臉狗屎!給我滾!”
石鳳岐氣得破口大罵,倒真不是生氣這兩個不甚合格的殺手拙劣的表演,而是那句“她很單純”讓石鳳岐惡心透了!
大家這麼忙,誰有時間陪你玩兒單純!
他就喜歡魚非池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怎麼着了!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敢在他面前這般挑釁魚非池,簡直是叔可忍嬸也忍不了了!
魚非池見他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偏過頭看了看外面,外面有挺多人,來來往往的與普通人無異,但是魚非池生裡來死裡去,經曆了那麼多事兒,就算沒有武功在身,也能看出了點兒門道,便撿着瓜子嗑着:“外面單純的還有好多呢。”
“全弄死!”石鳳岐罵一聲。
魚非池“哦”一聲,敲了兩下桌子,南九從隔壁忍着笑跑過來:“小姐,下奴在。”
“想笑就笑,憋着做什麼?”魚非池戳他額頭。
“石公子罵起人來也挺厲害的。”南九笑出聲。
“我打起人來更厲害,跟我上,幹死他娘的!”石鳳岐惱得跳窗而下,街上人流散去,留下幾個掃地的,賣菜的,走街穿巷賣糖葫蘆的,個個有絕活,手腕一翻就是閃亮亮的家夥。
魚非池并不奇怪在這裡會有人想刺殺他們,亂世裡有很多賺刀子錢的人,尤其是在南燕這地方。
如今自己與石鳳岐的人頭,可算是南燕最昂貴的了,聽說黑市出價已經高達五十萬金,啧啧,好多錢啊。
所以,偶爾冒出來一兩個單純不單純的姑娘,上演一出美人計,苦肉計之類的,也十分正常。
石鳳岐與南九下樓打架發火,魚非池倚着窗子看熱鬧,那老漢和小姑娘猶不死心,還要沖上來,魚非池淡淡道:“你覺得他會讓我身處險境嗎?别天真了,好好在那兒躺着,我看夠了好戲就來問你們話。”
她真的看了半晌好戲,南九的身手可真是俊得不得了,好久沒看到他使功夫了,這會兒看起來跟流雲落花般,是一場視覺享受。
看夠了這流雲落花般的俊俏功夫,魚非池才回過頭來看着那老漢與小姑娘,小姑娘一雙漂亮的小手,柔嫩白皙,就是這個姿勢不大好看,十指向前伸着,像是伸直了的貓爪,神色也猙獰了些。
“阿遲,去看看她的手,裡面估計藏着劇毒,你當心。”魚非池飲口茶,淡淡道。
守在一邊開開心心陪着魚非池的遲歸立刻跳過去,笑嘻嘻地看着那小姑娘,快速無比地将她十指折斷,一雙青蔥般的小手便立時軟趴趴地垂在半空裡了,小姑娘她發出一聲慘叫,咒罵着魚非池不得好死。
魚非池皺皺眉,她會不會好死不知道,但這遲歸下手卻是越來越狠了。
“誰派你來的?”魚非池笑問着她,輕言細語,很是溫和。
“你是南燕罪人,人人得而誅之!”小姑娘聲嘶力竭喊了一聲。
魚非池便失了所有繼續追問的興緻,随便誰吧,天下想殺她的人多了,數不過來,懶得問源頭了。
“廢了吧,留條命讓他們回去傳話就成了。”魚非池說着起身,抓着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下了樓。
樓外黑衣人,一閃而過,不見了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