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鳳岐這頓打臉的話,當真是打得曾鋒臉皮疼,就連一邊的商向暖與韬轲都有些架不住這種刻薄刁鑽話語,臉皮發白,幾番隐忍,才忍住沒有跟石鳳岐當場翻臉,好在後來魚非池幾句輕言細語撫平了衆人心中的惡火。
魚非池的聲音與眼睛總是有令人安靜的力量,靜靜地聽她說話,看着她的眼睛,聽她給你娓娓道來一個故事,與她同喜,與她同悲。
一番安靜過去後,曾鋒也提不起臉皮再開口說話,卿白衣也覺得這時候再講條件與要求等于是繼續打商夷國的臉,便喝着茶水默不作聲,此時商向暖便站了出來:“幾位司業莫怪,實在因為此事算是我商夷國家事,我雖為無為學院弟子,卻也是商夷國公主,不得不說句話。”
她說罷盈盈一拜,這才接着道:“我與舅舅雖然在許多事情上不和,但是此事卻是與舅舅意見相同的,琉璃美人自當歸還後蜀,避免戰禍。但我皇兄實在是個情癡,怕是不舍,如此之下,我不得不請司業們來為我與舅舅作個證。”
艾幼微好像有了點興趣,問道:“作什麼證?”
“若我皇兄不歸還琉璃美人,大隋國必将與後蜀同時發兵,攻我商夷。”
公主好膽量。
艾幼微一聽就樂了:“我們為什麼要幫你作這個證?大隋國君是否會發兵攻打商夷,可不是我等老兒幾張嘴說得動的,國家戰事,豈是兒戲?說打就打啊?”
艾幼微一副懶得搭手幫一把的神色,卻是令商向暖有些急了,她道:“艾大司業誤會了,弟子并非是讓司業大人去勸隋帝發兵,而是隻需這麼一句話,讓我皇兄答應。”
“你到底是為了商夷國好,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将國家之事視作兒戲,想明白了這一點,你再來與我說話。”艾幼微神色一變,透着幾分冷寒。
“艾大司業您……”商向暖急道。
“非池,說說你的看法。”艾幼微不搭理她,她那點小女兒心思,又豈能瞞得過無為學院裡的這些老怪物?無非是恨極了活在溫暖陰影下,讓溫暖與她皇兄情人生離,好報這十多年來的恨罷了,什麼為了商夷,全是扯淡!
魚非池覺得她不該開口幫石鳳岐說那句話,不說,就不會被艾幼微盯上了,這會兒隻能委委屈屈站起來,行個禮,慢聲道:“不知蜀帝,可願以其他之物換兩國太平?你看,君子他不奪人所好,更何況,琉璃美人與那商帝情投意合,你生生把兩人給拆散了,也是讓商帝心中不快,說不得他積怨一久,便又是戰火紛飛,豈不因小失大?”
卿白衣笑看着魚非池:“這位姑娘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吧,琉璃美人溫暖,她不僅僅是一個身懷異香的絕色美人而已,更是我後蜀當年兵敗受辱的見證,遙想當年,我後蜀百姓十裡相送,送走了這樣一位國之瑰寶,那日異香滿城,都說是美人淚香。如今十三年過,當年的百姓依舊健在,翹首盼望瑰寶歸國。我身為後蜀國君,便有将當年的遺珠追回之責。”
“可是說到底了,溫暖是個人,不是個事物,當年是你們将她送走,她好不容易在此處落了根,你們又要将她連根拔起帶回去,還讓她與心愛之人不得相聚,豈不殘忍?”魚非池說道。
“聽得姑娘這般說,我也覺得有些殘忍了。不如這樣如何,商夷十城,換琉璃美人。”tqR1
“你放肆!”商向暖一拍桌子,倒是把曾鋒都吓了一跳。
魚非池她動動眉,公主你不好如此激動失了沉穩。
一直笑容可掬的卿白衣此時卻不見了笑色,撣了撣白色衣袍,他說道:“孤可是一國之君,你不過是個長公主,有何資格與孤叫嚣?”
商向暖漲紅了臉,卻再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硬生生挺着,韬轲見了,扶着商向暖坐下,又對卿白衣道:“國土疆域豈可贈人?蜀帝說笑了,那琉璃美人,我等必将想辦法将其歸還。”
“如此,我可就等你們好消息了,兩日後,我便會進宮與商帝提起此事,若你們在那之前未能解決,怕是我與隋帝要打一架了。”卿白衣說罷,提袍而起,縱步離去,遠遠隻見一襲白衣。
曾鋒一開始被石鳳岐氣得半死,後來又被卿白衣氣得半死,這會兒已經快氣死了,更對着魚非池這個可能是殺了他女兒的殺人兇手無可奈何,更是恨上加恨,恨得他連司業們都顧不得,一甩衣袖,離了去。
魚非池懶在椅子裡,望望天:“咱早點走了不就沒這些事兒了嗎?幾位司業大人,你們這是故意的啊。”
胖胖的老教院長他肉乎乎的手搓了搓魚非池的臉:“這等天賜的學習機會,你居然還嫌棄。”
“今日表現得不錯,晚上給你加餐。”艾幼微敲了一下魚非池額頭。
魚非池她左手拔開胖老教的肉手,右手彈開艾幼微的爪子,惱火地道:“南九也要。”
“南九南九,你就知道南九!什麼時候也心疼心疼我這個司業,請我去如煙樓逛逛!”
“我老家有句話,請人逛窯子,要倒黴一整年的。”魚非池語重心長地歎息,又見遲歸有些出神的樣子,想着今日怎麼一個比一個用心聽“課”,拍了拍他:“阿遲你想什麼呢?”
遲歸搖了搖頭,臉上滿是不解,湊到魚非池耳邊悄聲說:“小師姐,你說為什麼曾師姐不在了,她父親這麼着急,可是劉白師姐的家人,卻一個也沒見呢?”
他的話讓魚非池慵懶的眼神有些凝滞,片刻過後他揉了揉遲歸的臉:“小阿遲有心了,有空我去問問。”
“我陪小師姐你一起去吧。”遲歸眼中露着狡黠的光,這一下,他總算是可以跟小師姐獨處了,沒有南九,也沒有石鳳岐。
“好。”魚非池點點頭。
外邊傳來艾幼微的聲音:“你們嘀咕什麼呢,南九在大門口等你老半天了。”
“來了!”魚非池果斷起身,拉着遲歸就往外趕,遲歸眼中有落寞,小師姐隻會為了南九的事這麼着急上心嗎?
門口等着她不止有南九,還有卿白衣,南九沉默地站在魚非池身後,而卿白衣笑着對她道:“卿某想請姑娘一叙,不知可有機會?”
“沒有。”魚非池說。
石鳳岐站在不遠處聽得她如此果斷地回絕之語,悶笑一聲,有時候惱極她這性子,有時候又愛極她這性子。
卿白衣有些奇怪,不知在何時得罪于這位魚姑娘,使她如此讨厭自己,他不知這是魚非池待生人的一貫态度,便向石鳳岐道:“那石兄呢,可願與我喝一杯?”
“不願。”石鳳岐說。
然後甩袖便走,學魚非池學得挺像的嘛,隻是卿白衣備覺受挫,好說自己是一國之君,怎地出了後蜀國,半點君威也不存了?